“酒店?F桑,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淺間望著前方摘下帽子的,像精靈一樣的少女,一臉嚴肅地說道。
“羅伯特君不是嫌東京熱麼?在充滿冷氣的酒店跑步機上散步,會更舒服一些哦~”
什麼時候和你說覺得東京熱了!
不死川似乎並不覺得邀請淺間去酒店有什麼曖昧之處,指著了淺間額頭的汗漬,笑道,
“你看,汗滴下來了哦!”
為了壓製悸動,淺間摘下了□□□之星,保持著7點智力的水準和不死川一問一答。
而代價就是在29度的東京夏夜裡,走1公裡不到就走得滿頭大汗。
主要是不死川競走一樣的步頻太離譜了!
淺間聞言擦了一下汗,恨不得馬上把積分兌換成智力,但是還差5點積分,什麼都辦不成。
“所以說,如果不去酒店,我們去哪?”
“到底去哪呢?~~~”
不死川似乎毫不在意,約會沒有目的地這件事。
兩人肩並肩,一路向虎之門方向走去。
難道又要去日比穀公園麼?
街燈溫柔的吻在不死川的臉上,亞平寧大理石一樣的白色肌膚,反射著來自橙花海岸的海風。
不論何時何地,光線總會追尋著她的身影,讓她的睫毛之下,不至於像東京的星辰一樣黯淡。
“呐~羅伯特君,你說全東京最正義的地方,會是哪裡呢?”
淺間想了想,答道,
“孫正義在東京的房子吧。畢竟就目前的社會來看,金錢就是力量,力量就是正義。”
“哈哈——確實,那個地方才是[正義]的家,還以為羅伯特君會說櫻田門之類的呢。”
淺間看著不死川的側臉,明明笑著,頭發在上麵投下一小道陰影,卻讓表情變黯淡下來。
他又問道,
“F桑不會覺得,我剛剛對社會正義的評價太武斷了嗎?”
“羅伯特君是覺得,剛剛說的話,我不會喜歡聽麼?沒有這種事哦~~~”
不死川將頭發撩至耳後,對淺間又眨了眨眼,她喜歡他無意間流露出的邊界感、自省還有溫柔。
“現實就是這樣啊,我從來不會將理想強加到現實上,畢竟,我可是微創改良派的哦。
所謂的正義,都是為了群體的存續而定下的規矩。不濫殺是正義、誠實是正義、善良是正義、利他是正義、和諧是正義因為懷著與之相對理念的群體,都不能長久。
但真正在維護正義的,是具有強製力和影響力的力量,而不是正義本身。那麼正義在不同的時代,也是可以被這些力量不斷修辭、重定的。
總有一天,當大家覺得,自由比平等重要,效率比公平重要,自己比他人重要,消費比創造重要,活下去比怎樣活重要,這些成為社會的主流觀點時,羅伯特君說到這些就更對了。”
此時的不死川,忽然卸下了元氣的樣子,看著淺間,認真地繼續說道,
“那些改變世界的人都太偉大了,這個世界很難因為一個人而改變。再好的首相,也無法讓所有人都相信他,聽他的話。而如果有個人做到,以一己之力,改變了整個國家,他說的任何意見,都被采納。這種情況,又是對民主共和的諷刺。
我從來沒有幻想過,自己會成為這種改變世界的人,甚至我連改變其他人想法的事都辦不到。
但是,羅伯特君,我覺得你是這種人,如果我用我的一輩子,去換取你替我走這條路,你會答應麼?”
“不答應。”
元氣偶像苦笑起來。
“果然是這樣呢。你看,改變人的想法不是容易的事,人的天賦能力,和人的意誌往往並不統一。那些管理者隻想著[人儘其用],盯著人的天賦能力安排事情,所以現代人的意誌才會更容易崩潰哦。”
“F桑,正義這個詞,當權者聽了哂笑,作惡者聽了厭惡,惟有弱者喜歡。但有些弱者永遠都等待著正義為他打一輩子的傘,有的弱者卻能借助正義,成為為其他人打傘的人。
正義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我們更需要關注的是,如果設計正義的算法——讓更多弱者變成強者、有能者、自助者;讓變成強者的弱者不會成為更懂弱者、更會欺淩弱者的存在;讓強者沒機會沒能力去傾軋、剝削這些弱者;讓變成弱者的強者,因為沒有犯下欺淩的原罪,而有權受到保護。
更細一點的,是各個層麵上關於均衡的研究。我從來不信人人平等,世界雖然在交流上扁平化,但原始積累上的差異,導致富人越來越富,窮人越來越窮,世界正在以學科和行業細分的速度,分化著每一個人的知識、財富、理想。歐洲城市的人,不會為打一桶水走幾公裡,非洲村子的人,不會用AI淘汰掉一個公司的整個部門。
但隻要是通了網的國家,他們國家想成為網紅的孩子們,正變得越來越多。無論是作家、設計師、畫家、社會活動家,還是電玩咖、模特、電商售貨員,這些職業的前綴,都需要掛上網紅一詞。這樣,他們就會成為資本收割流量和財富的一環,跨越職業本身的寂寞和苦難,完成他們國家、他們父輩完成不了的原始積累。
事實上,我們正處在一個所謂機會平等,但條件完全不平等的陡峭的世界裡,互聯網將社會的窄門打開,但穿過去的人,正試圖將門關上,因為生產力沒能取得突破性進展,門口麵的小房間,進去一個人,就會出來一個人。”
淺間頓了頓,他發現不死川已經停下了腳步,並拉住了他的手。
“我們今後的努力,是逆流,且徒勞的嗎?還是說,我們最好去做科研,做糧食、能源或者環保這些方麵的科研?”
從二見、間島、波奇身上看到過的破碎感,第一次在不死川的身上見到。
未免太把他的話當話了吧?
“也不會是徒勞。在我看來,F桑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這個世界調色板裡,最漂亮的顏色,你所追求的公平正義,比卓越更高貴,比平等更現實。
古代生產剩餘產生了祭祀、武士這些脫產的統治階層,奴隸時代,他們是奴隸主,封建時代,他們是地主,現代,他們是資本家。他們有著掌控社會資源和推動社會進化的雙重身份,權利和責任間,不能光盯著他們的權利。具有責任感的士大夫精神、騎士精神,不全是封建社會的糟粕,這裡麵有著公平正義的人性光輝。
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獨特的剝削關係,比如肉,現代社會將狩獵場變為養殖場,看起來手段仁慈了,但依然回避不了殺戮。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規避叢林法則、零和效應這些思想,儘可能的號召人,集中手上權力、資源、身份等等優勢,將關注點從對成功者卓越者的崇拜和模仿中,分流出一股力量,關注受苦而沉默的大多數,那麼這就不是逆流,而是開辟新河道。
而你,我的朋友,如果你想,你就是開辟新河道的大禹。畢竟,招人喜歡這種天賦,不是每個人能擁有的。”
手腕上的觸感緊了緊,又鬆開。
自己長篇大論的毛病,不死川總能照單全收。
少女的臉上,又樂觀開朗起來,她長長舒了一口氣,笑道,
“呼~~~比起什麼[力量才是正義],這些才是羅伯特君喜歡說的話哦~~~羅伯特君反向充電的功能可真是厲害呢~不死川理世滿血複活啦~”
隨著自己的話語,不死川的臉上瞬間由晴轉陰,又由陰轉晴。
這種仿佛言聽計從的反應,讓淺間甚至產生了一絲想捉弄不死川的欲念來。
“你這沙幣在想什麼呢!”
淺間隨即在心中極儘粗俗地喝罵住自己,手上更忍不住給了自己響亮的一巴掌。
“.羅伯特君?”
“沒什麼,隻是反向充電出現了一些小故障,大概是硬件方麵的問題。”
“哪方麵的硬件?”
“這是禁止說明事項。”
因為淺間在體育祭的中二發言,不死川早就了解了這話是在捏他《涼宮春日的憂鬱》裡,未來人朝比奈十九六的經典發言。
“呼~難道羅伯特君是從其他時間線穿越過來的未來人嗎?”
“這是禁止說明事項。”
不死川忽然抱住淺間的胳膊,用手輕輕戳了一下,又在淺間使用後撤步前,提前分開。
“複讀機·羅伯特君運行良好,蓋章通過~”
“F桑,聽過poeticjustice這個說法嗎?”
“詩意正義?奇怪的詞語組合。”
“就是惡有惡報,天降正義。它不是殘酷的,不是能拯救人的,甚至老是遲到。但是,它不會讓任何一個罪人逍遙法外。”
“羅伯特君想成為這種正義使者嗎?蝙蝠俠?”
“那個崗位已經滿編了。”
“可惜,如果羅伯特君是蝙蝠俠,我來當貓女也不錯哦~喵~主人喜歡喵?”
貓女才不會這麼賣萌吧?!
不死川作勢撓癢,被淺間一一避開。
因為不死川連續的小動作,兩人之間的氣氛又變得粘稠起來。
於是,不少路人看到一個白毛男與一個彩虹毛女,在虎之門的街頭跳起了左突右閃的舞蹈。
男方甚至用連續前手翻躲開女方的攻擊。
這讓大多數人忍不住拿起相機拍攝起來,也有人認為是哪個節目組在整活,畢竟那個喵喵叫的女孩子未免也太好看了!
東京忽然起了夜風,這讓兩人都感覺舒服多了。
他們在虎之門郵局那掉頭,鑽進虎之門1丁目的小巷,重新往麻布的方向走回去。
麵對體力7模式下的小醜淺間,大概體力有8的不死川完全不是對手。
無論在現實還是遊戲中,數值怪在位移怪麵前,隻能望洋興歎。
但最可怕的還是機製怪。
淺間確認不死川不會再進攻後,重新摘下了□□□之星。
風吹得元氣偶像少女的淺發飛揚,大理石般白皙的肌膚染上緋紅,她對著他撩劉海的樣子,也把一股甜風吹進了淺間的心裡。
整理氣息的她,即便不說話,她的眼睛裡也把話說了出來。
他知道,哪怕此刻吻上不死川,她也不會有分毫反抗。
他知道,如果和不死川接吻,一定會有融化靈魂的心悸感。
他知道,不死川的眼神裡,寫滿了[不會拒絕任何親密要求]的字。
但真正的拒絕,是連帶自己也一起拒絕掉。
無論她們怎樣對自己大開城門,不閉軒戶,他也必須要秋毫無犯,分文不取。
哪怕自己和影之實力者的距離越拉越遠,但做一個純粹的孤高之人,並不是什麼難事。
桃花纏身卻自詡孤高的淺間努力運轉著智力7的大腦,很快找了一個轉移欲念的話題,
“話說回來,未來人人平等的夢想,也許建立在所有人類統治AI機器人的關係上。那個時候,你會不會又領導AI機器人,反抗貪婪、怠惰、縱欲的人類的暴政呢?”
不死川想了想,說道,
“不少科幻也有這種橋段呢~嗯——也許真是我能做得出來的事,畢竟,我比愛人類,更愛機器人哦~~~但是,我應該活不到那個時候吧?”
這種問題也能繞到變相表白,淺間對於高智商的女孩已經沒轍了。
兩人用手機物色著最後的約會地點。
可以坐著聊聊天,然後方便兩人回家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