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背的告彆,卻回首對望了三次。
直到他終於消失在街口,那份空蕩蕩的感覺終於徹底占領了自己的心口。
不死川理世站在一盞路燈下,拿出今天的畫,仔細端詳。
畫的另一麵,寫著她對淺間說的[歌詞靈感]——
[我給你寄去了一個世界的煩惱,
你給我的回信,是一整天的安寧。
你啊你,早就走進了我的內心,
卻看不清這份感激之情。
親愛的,我還能怎樣向你袒露?
比起太陽,身上更想留著你的溫度,
親愛的,為什麼故意藏住心跳?
比起糖果,你的味道或許更為美妙。
]
在變成歌之前,這情書或許並打動不了他,畢竟那是他能夠謀生的本事。
翻回《國立新美術館裡的小小約會》,少女觸摸著畫中的小機器人。
果然,想象中畫下來,和麵對麵畫下來完全不一樣。
他的目光太過耀眼,使她的目光無法停留,一切都變得特彆了,而自己的感官卻遲鈍起來。
她已經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名為戀愛的迷宮,卻沉溺於迷失方向的散步,樂此不疲。
因為,迷宮的牆上,掛滿了讓她神往的作品,迷宮裡的小房間,也有著不斷給她鼓勵和撫慰的驚喜,迷宮飯也超級好吃.
【我畢生的願望就是可以和一個人達成同謀。我在你的身上找到了這種感覺,同時也找到了生命的新意義。】
“羅伯特君,我沒有你想的那麼沒用,我也不是擅自期待又擅自失望的那種人,我會努力跟上你的節奏。
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同情心和使命感泛濫.如果未來的不公是人類與機器人之間的不公,我其實並不關心。
因為,我愛的,想幫助的,想靠近的,想理解的Robot,隻有你一個啊。”
元氣少女抬頭望著遠處冷淡少年消失的方向,望著他經過的那一排街燈怔怔出神。
燈光真的好溫暖呢
因為,是夏天啊。
半晌,元氣少女眉頭舒展,又會心笑了起來。
對於波奇而言,
或許臨機應變這個技能,已經成為她重啟人生的金色天賦技。
事實上,再頂級的天賦,也需要刻苦的練習兌現。
關於房間裡被發現同居的蛛絲馬跡,這種場景淺間已經和她摹擬過6種應對預案。
所以,波奇充滿餘裕地接住了二見溫柔中帶著恐怖壓迫力的眼神,謊話脫口而出,
“這個嘛~不是要和阿水回老家了,酒店也不租了麼?阿水讓我先搬些行李放這兒,後天就一起出發,這樣既方便,又省錢。”
“那波奇小姐昨天也是睡這裡咯?”
“嗯啊,我把阿水趕到沙發上去了哦~~~”
間島抱著沙發的枕頭,看著波奇開朗的笑容,心中不禁惻惻。如果是愛著自己的雙親去世,恐怕她早就把自己關進房間裡,不想和人說話了。
波奇小姐真是堅強啊。
波奇那毫不在意,理所當然的語氣表情迷惑了間島,但對二見卻沒用。
同居可不是小事!就算是親戚也一樣。
“那波奇小姐今天和明天還住這裡?”
“不出意外的話,是這樣哦~”
“讓靜水君老睡沙發可不好,我那裡有空房間。不介意的話,這兩天就睡我那吧,波奇小姐。我會用爸爸收藏的酒招待你的。”
波奇吞了吞口水,抵製誘惑!
阿水總是說,命運的饋贈總是暗中標好了價格。
小二見的酒水計謀,已經被我波奇大爺識破了!
波奇摸著後腦勺,乾笑道,
“啊哈哈哈哈,那可不好.畢竟我和阿水是兄妹,哦不,是姐弟關係,麻煩一下他也不要緊,況且我也會幫忙做家務哦~”
看波奇麵臨人生變故卻如此開朗,間島也從沙發站起,說道,
“家務方麵的事情,讓我也幫幫忙吧。”
三個準備大乾一場,等淺間回家誇獎的少女很快放棄了這個打算。
這個房間,靜水打掃得太乾淨了,完全沒有她們插手的餘地。
間島走進廚房準備再把灶台抹一遍,二見和波奇以[為淺間整理明天沙灘一日遊行李]為理由,翻箱倒櫃將淺間的衣服鋪在床上做搭配。
“去沙灘應該是要穿花褲衩吧?”
“好像都是單色褲子呢咦?靜水君隻有校園泳褲麼?”
聽到這話,擦灶台的間島也湊到了床邊,看著二見手中的褲衩。三人似乎都在幻想著淺間穿上去的樣子。
“下周好像有遊泳課,可惜靜水他要老家,而另外一節又和學生會安排的合宿衝突了。”
間島有些遺憾,她還想正大光明地看淺間的腹肌、三角肌和鎖骨。這些在平日可看不到。
“據說合宿的地方也有可以遊泳的地方哦。另外,除了煙花大會,還會有試膽大會。”
二見顯然已經對即將開始的合宿做好了預習。
波奇聽著有點寂寞,轉念一想,這次陪阿水回鄉下,我先去把阿水家偷了,那豈不是彎道超車?
看著他的衣櫃裡清一色的黑白灰文化衫,女孩們又一次感受到了淺間的極簡主義。房間裡除了一頂灰色帽子,再無其他配飾。
淺間從不戴什麼手表、項鏈、耳環之類的東西,也很少用發蠟、護膚乳、香水打扮自己。
但是,就是很帥。
比那些雜誌裡的模特,電視裡的明星,ins上的網紅還要帥無數倍。
“阿水穿什麼都很帥哦~”
“明天好像還是大晴天,感覺靜水君穿白色衣服的比較好,黑色太吸熱了。”
“你們看看這套搭得怎麼樣?”
女孩們在衣櫃前折騰了半個小時。
明明隻是早上去晚上回的一日遊,三位女孩硬是給淺間整了六套衣服平鋪在床上,等著淺間回來確認。
“要在行李箱裡放書嗎?靜水君最近好像還在看海德格爾。”
“隻是一日遊,行李箱什麼的,太誇張了吧”
“我們挑的書大概靜水也不會看。”
“對了,波奇小姐,下周一和靜水幾點出發呢?我們可以送行嗎?”
“呃,我看看,好像是坐早上JR踴子號吧,阿水定的票,我問問阿水。”
間島看了看JR踴子號的時間表,翹課送行,靜水會不會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
“那個,波奇小姐”
二見還在開動腦筋,試圖讓波奇住出去,波奇卻從她背後捏住雙肩,將她重新推回客廳,問道,
“小二見,明天和阿水約的幾點鐘哦?”
“早上7點。”
二見看波奇一臉正氣凜然樣子,歎了口氣,隻希望自己心血來潮的擔心是多餘的。
靜水君的純潔,就隻能依托他本身堅不可摧的心之壁了。
“是去沙灘吧?東西有收拾好麼?”
“嗯,很早就準備好了。”
二見和間島一直等到淺間回家,並確認了一套穿搭才離開。
間島為自己選的灰色係穿搭被選中而高興,二見則知道了她明天應該穿什麼衣服。
7月24日,天氣晴。
和波奇鍛煉了一個多小時。
“肯定是做了。”
“這麼漂亮的女朋友,要我我都起不來早床。”
晨練大爺們看著神一陣鬼一陣的白毛少年和一如既往青春靚麗的金發少女路過,一臉油膩地嘀咕著。
淺間咬著牙以體力4的狀態圍著芝公園跑完全程。
看著淺間大汗淋漓的樣子,波奇笑道,
“阿水昨天到底做什麼去啦?怎麼感覺身體被掏空了?”
淺間覷了一眼波奇,
“有人昨天打鼾,害我一晚上沒睡好覺。”
“胡說,我這種美少女怎麼可能打呼嚕!另外阿水你這幾天不是一直都隻睡2個多小時嗎?才不是我的錯!”
淺間確實昨晚沒有怎麼睡好。
正如陀翁所言,【意識到的東西太多了,也是一種病。一種真正的、徹頭徹尾的病。】
他在昨天和不死川的又一次獨處中,意識到了一些,可能不死川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流露出來的訊息。
或許這次和近衛家合作的事情,刺激了她。
想要迫切做些什麼,又發現做不了什麼。
得到了很多東西,又察覺傲慢的給予者什麼都不想要。
感覺自己找到了正義之路,但是又覺得自己是在崇拜力量,並且可能成為階級的不死川,而不是人民的不死川。
什麼公平正義、什麼五攝帝師.
與其是在問他,更像是在問她自己。
他原以為,不死川理世,不會像波奇、二見那樣。用海德格爾的術語來說,不死川理世【沉淪】了——將必然性固化,將選擇權與自身籌劃交托給淺間靜水。
但是,淺間並沒有講什麼未來人生謀劃,也沒有針對這次活動講[利用資本做慈善,解構奢侈完成平等]等實用主義的雞湯。
昨天的他,隻是就事論事,細數擺在她、他們眼前的事情。
先把第一步完成,再想其他事情。
也許是對待問題的[拖字訣],但沒有人能知道自己能走多遠,不是嗎?
感受到沉重的淺間靜水,並沒有不死川想的那麼偉大。
他沒有在周末跟著大輝和平一起對那些困難社員挨家挨戶的送溫暖。
也沒有和瀧島哲也組成【RightNightKnight】,在物欲橫流、罪惡滋生的夜東京行俠仗義。
更沒有無聊到求諸大數據,找駒場光樹調查東京最水深火熱的地方在哪裡,最生不如死的人到底是誰,然後帶著錢和一堆大道理去行拯救之事。
從眾矢之的到迷信圖騰——淺間靜水在東洋英和的處境,讓他清醒認識到——他隻能做他能做的事,而不是他想做的。
他這一兩個月的所做所為,仿佛是那些穿著LoroPiana羊絨大衣的老錢,既想裝低調,又怕彆人看不出他有錢。但事實上他和那些穿愛馬仕招搖過市的人沒什麼區彆。
現在的他,隻能和不死川,以及所有谘詢者,具體討論能做什麼。
如果二條玲奈和瀧島哲也為愛私奔,
如果十神春馬拋棄家業,在藝術之路上一去不複返,
如果富穀仁下定決心成為女人.
這些讓他們的家人困擾的決定,最後都會像回旋鏢一樣,打到亂出主意的他身上。
[如果隻是目前這個水準的話,不如顧好眼前事!]
他開始這樣告誡自己。
他不認為,自己對於波奇、二見、間島、不死川、一條、四宮他們,有做什麼救贖之事。
他隻是在做事。
做自己認為對的事。
最初以為這樣就夠了。
這種自以為是的想法和行為,是能為他減少大部分精神內耗的妙招。
雖然他本身既討厭[你們爽不爽我不管,反正我爽就行勒]這種自私自利的行為,也很討厭[這是為你好,不需要你覺得好,我要我覺得好]這種大家長的做法。
但如果太過考慮其他人的想法,很多事情就做不成。
在事情推進的時候,當事人能接受,這就可以了。
隻是,現在的淺間靜水,又不太認可這幅不負責任的樣子了。
畢竟在真正高尚的人麵前,自己的那一點孤高,那一點人性的體麵,有點像毛坯房。
真正的高尚,是不斷投身於其他人認為百分百是損己利人的蠢事中,不僅沒有磨去自我、犧牲折損,反而變得更加聰明、銳利、高效、幸福。
旁人隻看得到[他心裡裝著一切人,唯獨沒有他自己],卻無法丈量他高尚而傑出的特性。
【要不要做一個高尚的人】。
淺間為這樣一個看起來非常務虛、非常幼稚的問題失眠了。
回到公寓,拿著筋膜槍往淺間的大腿後側猛頂的波奇,打斷了他的思緒。
“阿水,海德格爾為什麼你能讀的進去?”
“因為我痛苦,他是一種藥。”
“美少女的懷抱,也是一種藥哦。”
“是不是藥我不知道,但我清楚,波奇你的腦子,不需要海德格爾.啊!!!輕點!”
給波奇弄了早餐,淺間自己倒是隻吃了個水煮蛋,熬夜的後果就是胃口變差。
整理了一下書包,塞了一本300多頁的海德格爾的《演講與論文集》,和波奇道彆。
二見早早就在公寓樓下等候著。
罩到膝上15公分的灰色T恤,被衣服蓋住隻露出些許邊緣的藍色牛仔褲,灰藍襪子配帆布鞋,除了背後的書包,手腕上也掛著一個香奈兒的淡藍色牛仔帆布沙灘包。
棉布的灰與牛仔布的藍交織著,仿佛秋冬時期的香港維多利亞港。
淺間望了望自己穿出來的衣服,和二見湊成了一對情侶裝。
大意了。
“靜水君早呀~”
大明神的心情倒是和夏天的東京港保持一致,太陽一照在上麵,就晃得人睜不開眼。
“月海,早。”
“吃了早飯沒?”X2
兩人沒話找話,找一塊去了。
二見感覺淺間就像書裡麵的華夏人,見麵問好都是“吃了沒?”
“吃了哦~早上吃了一個水煮蛋。”
“.”
二見看了看自己和淺間的打扮,喜滋滋地用腳尖顛了顛腳,又伸出腳尖點了點地,將裹上灰藍色襪子的纖細小腿,展現給淺間看。
“靜水君,襪子可沒有提前為你選哦~我們這算是心有靈犀吧~”
淺間悶悶地戴上了口罩,沒想到二見也從牛仔褲口袋裡扯出口罩,戴在了小臉上。
“咦!靜水君還把小皮皮帶出來了?我今天也帶了一個哦~”
二見看見淺間的書包外口袋拉鏈上掛著的小公仔,也從書包裡掏出了和淺間同款的背帶褲皮皮雞,掛在了書包上。
少女滿意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