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步行穿越四個街口,兩條狹長的綠地,走到了哈克市場。
果然,無論是帳篷還是餐車,都沒有搭起來,整個廣場空蕩蕩的。
繼續向北走,走到了街邊店鋪清一色未開張的哈克庭院。
餐廳、咖啡館、紀念品商店、美妝店、北歐家具店,隻是瞅一眼的話,沒什麼值得一看的東西。
兩人走進庭院巷道,穿過幾個貼滿海報和塗鴉的走廊。
隨著建築質感越來越粗獷,牆麵上的貼紙和塗鴉的密度也越來越大。
“這兩個男人是?”
一條真澄指著牆麵上的一幅塗鴉問道。
眼前的塗鴉是仿品,畫中的兩個男人是前蘇聯領導人勃列日涅夫和前民主德國領導人埃裡希·昂納克,他們正在接吻。
“這幅畫叫《兄弟之吻》,一個是著名的勳章收集者,另一個是著名的城牆守護者。勳章收集者沒能收集榮耀,城牆守護者沒能守護人心,所以大家都喜歡拿他們當段子的主角。”
淺間答了等於沒答。
一條沒有追問,她的注意力被兩側的其他塗鴉散發的尿騷味弄得有些頭疼。
大概率是附近酒吧的醉漢們乾的。
帶二維碼的SURPORTUkraine(支持烏方)的牆麵募捐小貼紙被弄得很臟。
淺間也偶爾能在牆麵上看到純中文的貼紙,比如[我就愛穿我女友的內衣]、[乾得越來越少,功夫越來越好]等等,創作者的精神狀態令人擔憂。
這出國留學的都是些什麼人啊?
一條不是很喜歡這種混亂的、堆疊的、能引發人密集恐懼症的藝術空間。
她仰著頭,看著更高處的塗鴉,一點點後退,直到挨在淺間身上,
“Hero君,這裡不是很美式麼?為什麼會說這是東柏林風?”
“因為這裡貧窮、混亂,夜晚充斥著叛逆青年、朋克歌手、潦倒藝術家、垮掉派作家、異裝癖派對客、流浪漢癮君子、無政府主義瘋子。在西柏林人眼中,東柏林就是這個樣子,這個下場。或許他們唯一能接受的東柏林元素,就是那個交通燈小綠人了吧。”
“這樣啊,因為偏見?”
淺間點點頭,將一條扶穩後推開。
“但東柏林不等於貶義詞。因為,它證明了世界上最自由、最現代、最有批判力的文化土壤,會誕生在資本不喜歡的地方。”
一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問道,
“那東柏林和西柏林,Hero君更喜歡哪一個?”
不知為什麼,淺間感覺一條在問他,[不死川理世和一條真澄,你更喜歡哪一個?]
“老實說,Berlin都很Boring。從感情上來說,東柏林更讓人親切一點。”
一條看著混亂的塗鴉牆,疑問道,
“親切?”
“嚴肅,但不死板,熱鬨,但不浮誇。失敗沒有毀滅它的精氣神,它有著雙重性格的錯位感,質樸又炙熱。”
“嘿誒——原來Hero君喜歡這種類型的麼?”
一條將[不嚴肅]的不死川直接pass掉後,又將[不熱鬨]的二見、間島排除在淺間的好球區外。
她的心裡瞬間快樂了100倍。
見一條對於塗鴉藝術沒太大興趣,淺間帶著不怎麼記路的她,走出了哈克市場的塗鴉區,慢慢往回走。
四下無人的清晨漫步,一條一邊倒退著,一邊看淺間,腳步顯出與[情書收割姬]人設不符的活潑可愛。
7點不到的街道上,終於有供應早餐的餐車開張。
淺間甚至幫店主搭起帳篷和戶外桌椅,隻為更早吃到點東西。
一條站在餐車前,扭頭向淺間問道,
“Hero君,你吃什麼?”
“和你一樣吧。”
一條點了兩份滑蛋吐司,淺間的那份把餐車所有種類的火腿都加了一片。
一共36歐,一點也不便宜。
老板是一對黎巴嫩裔的夫婦,熟練的出餐動作令人賞心悅目。
很快,咖啡和滑蛋吐司就被端上了桌。
淺間和一條坐在街道上,不用抬頭就能看到建築上方的太陽。
帳篷完全遮不住斜射而來的刺眼陽光,稍顯倦意的一條眯起了眼睛。
“包裡有墨鏡和帽子,需要嗎?”
一條搖搖頭,順其自然地將板凳移了移,將後背留給太陽,靠著淺間吃著早餐。
淺間拿起叉子,將所有的火腿挑出來三七分,將小份放進了一條的盤子裡。
“我吃不了這麼多呢。”
“[和你一樣],幫我分點。”
“好吧。”
兩人先對付著吐司旁堆積成山的沙拉。
沙拉裡有香腸碎、火腿粒、酸黃瓜粒、蘋果粒、歐芹碎、蛋黃醬和酸奶油。
“這個沙拉叫Fleiscat(肉沙拉,我們學校食堂裡也經常供應這種沙拉,裡麵的香腸叫啤酒香腸,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很適合當啤酒的下酒菜。這個沙拉稍微有些不一樣,學校的肉沙拉沒有蘋果粒,有時候會放些黑胡椒,有時候會加土豆泥和洋蔥碎。”
看來德國的學校食堂也很懂得融合創新。
“德國料理吃的習慣麼?”
“除了酸菜太鹹了,其他其實都還好,但是,最想吃的,還是Hero君的料理。”
“謝謝誇獎。”
“不是誇獎哦,比我吃過的最好吃的德國料理,還要好吃100倍。話說,昨天Hero君又給大家弄飯了吧?不要總是在我缺席的時候這樣啊!”
“彆因為我會弄點飯,就把我當廚子啊.不給你們做飯就做不了朋友了是吧?”
一條臉色微紅,笑道,
“當我的男朋友,可以不做飯哦。一輩子都不用下廚房,做飯這件事交給我就可以了。”
“那我還是做飯吧。”
淺間聳了聳肩,夾著火腿,吃了一大口吐司。
一條又順著食堂的話題,和淺間聊起了她一個人在柏林兩點一線的生活。
什麼比較方便,什麼不方便,什麼合胃口,什麼接受不了,什麼喜歡,什麼不喜歡
淺間耐心地聽著,他覺得一條真澄要比藤原和鳳凰院要接地氣得多,她很容易就能讓淺間忘掉她那五攝家大小姐的身份。
少女的喜悅、少女的煩惱、少女的吐槽、少女的向往
仿佛一群懷著巨大溫柔的新風,吹過名為青春的街道。
少女臉上紅暈,彷如一封情書。淺間對這種戀愛的氛圍保持著警惕,但他無法心不在焉。他一直扮演著稱職的朋友或者心理醫生,適宜地給出寬慰或者建議。
“所以說,沒有Hero君是不行的。”
一條真澄用這句話,作為了柏林留子日常分享的結束語。
怎麼又繞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