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克離開的晚上,吳青雲把自己鎖在了房間整整思考了一個晚上。
關於沈洛克,和蔣雙雙的身世,以及蔣菲菲的背後的神秘男人。
但是有幾個疑點,他一直想不通。
沈洛克母親早逝,是誰一直供他讀書留學。
除了要隱藏生父的的信息,出於什麼原因,蔣菲菲不願和蔣雙雙相認,甚至於想利用蔣雙雙和沈洛克的血緣關係,讓沈洛克身敗名裂。
這些疑問,這幾個當事人,肯定都不會回答。那麼所有的事情的突破口,其實都在蔣林傑的身上。
此時的蔣林傑,已經提前退休,在西川省宜都市享受退休生活。雖然隻剩一人,但是蔣林傑的退休生活卻豐富多彩。
晨光剛吻上岷江水麵,蔣林傑已經踩著露水登上望江亭。褪色的帆布鞋底沾著青城山特有的紅土,這是他在市老年登山隊特製的打卡路線——每周三次,從臨江巷出發,經三官廟石階登頂,全程4.7公裡,耗時58分鐘整。
卯時三刻,老茶館的竹簾剛卷起半幅,蔣林傑的紫砂壺已經溫在第三道峨眉雪芽裡。八仙桌上攤著《川劇臉譜圖譜》,泛黃的書頁間夾著去年端午包的艾草書簽。穿對襟衫的茶友陸續落座時,他正用鋼筆在劇本空白處批注,蠅頭小楷記錄著昨夜社區劇院排練時,青衣演員那句“雨打芭蕉“的拖腔短了半拍。
“老蔣,你的明前蒙頂山甘露!“茶館老板娘將青花蓋碗推過來,碗底沉著兩粒冰糖,“昨兒劉婆婆家孫女高考分數出了,等著你給參謀誌願呢。“
辰時末,老式掛鐘敲響九下。蔣林傑摘下玳瑁框老花鏡,將曬乾的木芙蓉花瓣收進節氣標本盒。臨窗書案上,二十四隻琺琅瓷罐按冬至到霜降排列,裝著驚蟄的柳芽、清明的艾蒿、白露的桂花。玻璃櫃裡擺著他手繪的《七十二候物候圖》,工筆彩繪的戴勝鳥正棲在驚蟄篇的桃枝上。
書架第三格突然傳來微信提示音——老年大學詩詞班群正在討論秋分采風。他拍下案頭新寫的《竹枝詞》,配文“欲借金風傳尺素“,轉眼收獲十七個點讚,其中三個來自戲曲社唱老生的陳寡婦。
未時初,老裁縫鋪的縫紉機噠噠作響。蔣林傑的藍布圍裙上彆著七根銀針,正給社區舞龍隊修補破損的鱗甲。牆角竹簍裡堆著端午沒用完的彩綢,經他巧手化作重陽節要用的茱萸香囊。收音機裡放著單田芳的《白眉大俠》,窗台上曬著的魚腥草隨評書節奏輕輕搖晃。
“蔣老師!“對門五金店老板探進半個身子,“我家小子非要學什麼油紙傘,您那套製傘工具...“
“來拿就是。“他摘下頂針笑道,“記得帶上我上回借你的《天工開物》手抄本。“
酉時三刻,江畔露天菜市迎來晚高峰。蔣林傑的竹編菜籃堪稱藝術品:嫩薑臥在荷葉上,水芹菜用稻稈紮成花束,剛摘的紫蘇葉鋪成扇形。賣豆腐的跛腳張特意留了碗豆花,澆上他自製的木薑子油,換來半冊《蜀中廣記》的謄抄本。
戌時末,臨江小院亮起橘色台燈。蔣林傑在牛皮本上記錄今日見聞。老式收音機突然響起川劇高腔,他跟著哼唱時,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敲出虛擬的鑼鼓點。江風掀動牆上的《長江萬裡圖》手卷,那是他用三年時間摹寫的退休禮物,卷尾題著自作詩:“半生黑板寫春秋,晚來江月照白頭。“
竹簾外,夜航船的汽笛驚起沙洲宿鷺。蔣林傑給紫砂壺續上第五道茶。
臨江小院的街邊,吳青雲也在品著茶。
“一個退休的縣城教師,能住得起這麼豪華的彆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