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五六口吧,陳向陽就抽完了一根煙,將叼在嘴裡的煙頭吐到地上後,他又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的開口說道:“讓李言誠過來,不見到他,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就算要自首,我也是向他自首,你們……嗬嗬……”
他的話音還未落,審訊室的門就被推開了,李言誠從外邊走了進來。
“我來了,開始說吧。”
剛一進來,李言誠就開口說道。
看到他進來,陳向陽給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有些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李……李局長您好。”
“嗯,你不是說見了我就交代麼,如你所願,我來了,開始吧,彆耽誤彼此的時間。”
李言誠緩步走到陳向陽麵前,居高臨下看著他說道。
不知道是換了個地方還是怎麼著,陳向陽感覺今天的李言誠比他之前在外邊見到的時候,身上有氣勢的多。
僅僅隻是這樣看著他,就讓他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忍不住的開始抽搐。
強行使自己鎮定下來後,他開口說道:“李局長,我肯定會交代,但就是不知道我如果交代出來的人太多,您能不能扛得住。”
“這個不是你應該操心的事情。”李言誠擺了擺手:“你隻管說你的,先交代你自己做過的事情,然後再說其他人的,我有的是耐心聽你慢慢說。”
一邊說著,他從口袋掏出煙,先給陳向陽嘴裡塞了一支,又給點上後,再給自己點了一支,然後回身將煙盒丟到桌上。
“你們自己拿。”
吧嗒……吧嗒……
連著抽了兩口後,陳向陽將煙蒂用牙齒咬住,甕聲甕氣的說道:“門溝中轉糧庫是我安排人偷的,廊市那幾具屍體也是我安排人殺的,不過……”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遲疑了一下後接著說道:“不過炮局看守所的案子不是我做的,那是老宋自作主張,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囂張到那個地步,都敢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買凶殺人,如果他提前和我商量,我是肯定不會同意他那樣做的。
還有門溝那邊的殺人案,不管是那個女的一家,還是那個所長,事先我都是毫不知情,我還是從彆人嘴裡得知後,給老宋叫過來一問,他才告訴我。
李局長,不管您信不信,我隻是想求財,從沒想過要殺人,後來之所以這樣做,我也是沒辦法。”
“彆急著說自己的苦衷,你有沒有苦衷我不感興趣,從頭開始交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安排人對門溝中轉糧庫下手的?”
殺人了就是殺人了,又沒人拿槍指著你的腦袋逼你去做那事兒。
李言誠才不管他有沒有苦衷呢,他要的是事實真相,是整個案件的完整脈絡,以及追繳贓款,對他們內部的狗咬狗沒有任何興趣。
叼著煙的陳向陽深深的歎了口氣,沒有絲毫猶豫的開口講了起來。
在李言誠麵前,他根本就提不起一丁點抵抗的情緒,隻想快點交代完,然後離這個家夥遠遠的。
他這一開口就從中午一點鐘講到了下午快五點。
前邊他交代的都是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有沒有沒交代的暫時不清楚,反正看上去是蠻誠懇的。
可到了後來他開始交代他知道的一些人做過的事兒,李言誠聽著麵色沒有任何變化,就像是聽故事一般,時不時開口打斷他的話,追問一些細節。
可坐在桌後負責記錄的幾人則是越聽臉色變的越難看。
實在是陳向陽交代出來的內容太過勁爆,讓他們的額頭上開始不住的往出冒冷汗。
牽扯出來的人太多,隨便提溜出來一個都不是他們能招惹的起的。
可再一看到靠在桌子上的那道寬實的後背時,他們那顆原本還有些不安的心忽然就放鬆了下來。
是啊,他們是公安,是維護社會穩定的人,為什麼要去害怕那些為非作歹之人,況且,真要論背景,又有幾個人能比得過他們的領導。
都說大樹底下好乘涼,他們有這麼一顆大樹在為他們遮風擋雨,還有什麼好害怕的,認真辦案就好。
“說完了?還有什麼遺漏沒有?”
靠坐在桌子上的李言誠見陳向陽停下不說了,便張嘴問道。
“應該是沒有了。”一股腦的說了幾個小時,中間除了抽煙和喝水時休息了那幾幾分鐘外,其他時候他的嘴巴就沒停,給陳向陽也累的夠嗆,神色間滿是疲憊之色。
他感覺自己今天說的話都快趕上自己前半生說話的總和了。
“李局長,我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當我父親要求我主動過來自首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經活到頭了。
我也不瞞您,我不是沒想過跑,但是……嗬嗬……”
陳向陽滿臉苦澀的搖了搖頭:“但是我哥可能是擔心我跑了會影響到他的前途吧,竟然親自相當於是押著我過來自首。
已經到這一步了,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所以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是我做的,我都承認,也都交代了,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會去幫彆人扛,至於我交代的其他人做的那些事兒……”
說到這裡,他呲著牙笑了笑:“我反正是活不成了,巴不得能多拉上幾個人來陪我呢,但是,李局長,如果你對其他那些人做的事情輕拿輕放,我保證等到了法院的時候連你一起告。”
“你想告誰都可以,這是你的自由。”
李言誠輕蔑的看了他一眼,站直身子抬腳便向審訊室外走去。
“把他帶下去,不用再鎖到椅子上了,他現在不會尋死覓活的了。”
話音落下,人也已經走了出去。
聽到自己終於不用再坐到這種特製的椅子上了,陳向陽呼的一下鬆了口氣,對著門那邊提高聲音喊道:“謝謝啦李局長。”
他的這聲謝謝並沒有得到回應,不過他也不在意,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輕鬆了許多。
這兩年其實他也累,既要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做的事情暴露,又要想辦法維係在外邊的關係,還要花錢堵住那些貪婪人的嘴,構建屬於自己的利益鏈條。
可以說,在違法犯罪這條路上,他也是走的如履薄冰,畢竟是犯罪呢,不小心一點的話,走錯一步都要墜入深淵。
所以他不停的在外邊換女人,為的是發泄心中的那股壓力。
現在好了,交代完之後,他感覺很輕鬆,是一種由內而外,好久都沒有感受到的輕鬆感,就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
他交代完是輕鬆了,壓力全部來到了李言誠這邊。
如果是單單處理陳向陽的案子,不會有什麼壓力,因為知道的人都明白,陳家老三這次死定了,可就像這小子自己說的那樣,他不甘心就這樣死,臨死也要拉上幾個墊背的。
他交代出來的那些人,實在是牽扯的太多,而那些人身後還有張看不見的網,拔出蘿卜帶出泥,一個一個的查下去,還不知道要帶出來多少人。
一查到底,這很有可能會成為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地震”,牽扯到的不止是京裡的很多人,還有很多外地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難道這就是自己的第三把火嗎?
這把火到底要不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