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的十幾人,宛如木雕泥塑般怔怔地望著那片再度被毒瘴籠罩的葬龍嶺。
濃稠的毒瘴仿若一層厚重的黑色帷幕,將整個山嶺嚴嚴實實地遮蔽起來,讓人窺探不到絲毫內部的景象。
夜風吹拂,毒瘴如洶湧的黑色潮水般翻滾湧動,裡頭死寂得令人心悸。
眾人的目光透過這層毒瘴,似乎還能看到不久前那驚心動魄的慘烈場景,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與震驚,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們心中都無比清楚,這一次的任務,已然遭遇了徹頭徹尾的慘敗。
不僅未能達成預期目標,無功而返,更慘痛的是,同行的夥伴竟折損了九成之多。
一時間,眾人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趙惜靈身上,她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單薄,卻依舊透著一股倔強與不甘。
趙惜靈緊咬著牙關,眼神中閃爍著不屈的光芒,不服氣地說道:
“那沐神醫不是說了嗎?我們隻需調養七天,清除體內藥性之後,便可以繼續服用避瘴丹。”
“七天之後,我們再度進入葬龍嶺。”
“下一次,本宮一定要將裡麵的東西帶出來!”
若是平日裡,趙惜靈這般充滿鬥誌的話語一出,周圍必定會響起一片阿諛奉承之聲,眾人會競相附和,大讚公主的英明果敢。
然而此刻,四周卻陷入了一片死寂,安靜得有些壓抑。
那些往日裡喜歡拍公主馬屁的人,要麼早已在葬龍嶺的恐怖變故中丟了性命,要麼便是在經曆生死考驗後,變得清醒而理智。
此時,稍有頭腦的人都能看出,短時間內再度踏入葬龍嶺,無疑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根本不切實際。
但問題在於,該如何勸說公主打消這個念頭,又由誰來擔當這個“出頭鳥”呢?
眾人心中暗自思忖,彼此交換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眼色,最終,所有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了大內侍衛身上。
大內侍衛作為公主的貼身保護者,由他們出麵勸說,效果自然會更好一些。
當即。
隻見二等侍衛丁峰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站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趙惜靈麵前。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幾分敬畏與擔憂:
“葬龍嶺內危險重重,之前我們就險些命喪其中。”
“公主金枝玉葉,尊貴無比,豈可再以身涉險,還請公主三思啊!”
丁峰心裡明白,自己地位不高,正好可以充當炮灰,先承受趙惜靈的第一波怒火。
果不其然。
趙惜靈冷眼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中透著寒意,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滾開!”
丁峰不敢在說話,隻能恭恭敬敬地跪在原地,用沉默表明自己的態度。
正當趙惜靈柳眉倒豎,即將大發雷霆之時,那名玄鸞衛也神色凝重地站了出來。
她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走到丁峰身旁,並排跪在了趙惜靈麵前,以無聲的行動表明自己的立場。
對於玄鸞衛,趙惜靈可不能像對待丁峰那般隨意嗬斥。
隻見她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一時語塞。
這時。
古金福也站了出來,他麵容嚴肅,同樣向趙惜靈跪下,朗聲道:
“還請公主三思!”
隨後,所有人如同得到統一指令一般,紛紛單膝跪地,齊聲高呼:
“還請公主三思!!!”
在場之人無一不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絕非貪生怕死之徒。
然而,這一次深入葬龍嶺的經曆,卻讓他們見識到了一些超乎想象、根本無法理解,更無力反抗的恐怖力量。
在那種強大力量麵前,他們能夠僥幸活著逃出來,已然是上天的眷顧。
若是再讓他們回去,無疑是自尋死路,愚蠢至極,眾人又怎會答應呢?
趙惜靈望著跪了一地的眾人,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個“川”字。
她心裡清楚,若是無人支持,僅憑自己一人,根本無法成事。
趙惜靈的視線在人群中快速掃過,最終落在了殘心身上。
“殘心,你向來是最支持我的。”
她的聲音,仿佛充滿了期待。
殘心微微歎了口氣,目光中滿是憂慮與關切,緩緩說道:
“公主,此事確實需要從長計議。”
“如今您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等此地局勢穩定之後,再召集人手,徐徐圖之。”
趙惜靈聽到殘心都這麼說,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無奈地歎了口氣:
“既然大家都一片忠心,那本宮又豈能辜負大家的心意?”
“好了,都起來吧,我們回去之後再從長商議。”
趙惜靈並不傻,她自然明白此時再入葬龍嶺,成功的希望渺茫,且風險極高。
她剛才不過是一時心急,心有不甘,情緒上頭罷了。
此刻,眾人給了她台階下,她便順勢冷靜了下來,不再固執己見。
眾人聞言,這才紛紛起身。
接下來,便該準備踏上返程之路了。
就在這時。
一名小太監突然從人群中竄出,“撲通”一聲跪在古金福麵前。
他的聲音清脆而急切:
“古大人,小人趙保,有幸曾見過大人!”
“若是小人能夠為大人效力,那簡直是三生有幸,小人願為大人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還請大人,能夠給小人這個機會。”
這名小太監,正是趙保。
古金福看到趙保,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他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小太監,確定自己從未見過此人。
最重要的是,此次進入葬龍嶺的隊伍中,根本沒有這麼一號人物。
對於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古金福自然心生警惕,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你是何人?”
不僅是古金福,周圍眾人看到一個陌生麵孔後,也瞬間警覺起來。
他們下意識地將趙惜靈牢牢護住,同時迅速散開,隱隱將趙保包圍在中間,眼神中充滿了戒備。
曹賢見狀,一眼就認出了趙保。
顯然他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趙保,但他急忙快步走了上來,連忙解釋道:
“古大人,這小子是我們緝事廠的探子,也是我的手下。”
“他一直為緝事廠忠心耿耿地辦事。”
有了曹賢的解釋,古金福的麵色稍稍緩和了一些。
但他心中的疑慮並未完全消除,依然追問道:
“你為何在此?”
這個問題,曹賢同樣好奇。
趙保定了定神,不慌不忙地將自己如何來到金州,如何參與緝事廠追捕兵部侍郎的任務,隨後又如何一路來到葬龍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至於其中許多關鍵細節,尤其是與那連體怪胎相遇以及之後的種種經曆,他都巧妙地隱瞞了下來。
他隻是聲稱自己誤食了葬龍嶺上的一種奇異植物,從而可以避免毒瘴的侵擾,又因為途中受傷,無法離開葬龍嶺,隻能在這險惡之地艱難求生,苦苦支撐多日,終於等到眾人前來。
趙保的這番經曆聽起來雖然離奇,但仔細一想,卻也合情合理。
畢竟眾人在來時的路上,確實看到了兵部侍郎和緝事廠番子的屍體,也知曉有這麼一項追捕任務。
再加上有曹賢作保,又確認了趙保的身份無誤,眾人心中的疑慮漸漸打消,開始解除對趙保的戒備。
然而,古金福卻神色一凜,眼神愈發深邃。
下一刻。
他突然發難,猛地伸出手,那隻手猶如一隻凶猛的鷹爪,帶著淩厲的勁風,凶狠地抓向了趙保!
而趙保卻仿若一尊雕像般,依然跪在地上,咬緊牙關,一動不動,仿佛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渾然不覺。
古金福的手,穩穩地抓在了趙保的肩頭上。
在這一瞬間,趙保隻覺肩頭傳來一陣劇痛,仿佛有千萬根鋼針同時刺入,那股力量似乎要將他的骨頭生生捏碎。
老者尖銳的聲音在趙保耳邊響起:
“趙保!這太監在用內力窺探你!”
“他心懷不軌,他該死!”
老婦也在一旁怨毒地咒罵道:
“這個死太監,他是為狗皇帝辦事的!”
“趙保,殺了他!有我們幫你,你一定能殺死他!”
但趙保卻充耳不聞,依然緊緊咬著牙,強忍著劇痛,恭順地跪在地上。
他甚至主動撤去了護體真氣,將自己的生死完全交在了古金福的手上,仿佛對古金福充滿了絕對的信任。
直到古金福抓住趙保,旁人才如夢初醒,紛紛麵露驚詫。
“古大人!”
“這……這是為何啊?”
曹賢更是大吃一驚,滿臉的不可思議,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趙保畢竟是他帶來的人,若是趙保有什麼問題,他也難辭其咎。
片刻之後,隻聽古金福沉聲問道:
“趙保,你是三品武者?”
眾人聞言,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三品?
這怎麼可能?
眾人上下打量著趙保,隻見他麵容稚嫩,看上去不過是個尚未年滿二十歲的毛頭小子。
就這個年紀,怎麼可能達到三品武者的境界?
最震驚的當屬曹賢,他可是最清楚趙保實力的人!
一個多月前,他還與趙保見過麵,那個時候趙保明明才隻有六品的實力。
下一秒。
趙保麵色平靜,緩緩點頭回答:
“大人說得沒錯,小的已經踏入三品之境。”
聽到趙保親口承認之後,眾人不由得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此年輕的三品武者?
這簡直是舉世罕見!
要不是古金福親自確認,否則任誰也不敢相信。
多少年了,江湖中還從未聽聞過有這般天賦絕倫的絕世天才!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