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所謂貴族,殺死奴婢的事情還少嗎?我就是權勢不如伱們而已,成為你們政鬥的犧牲品。”
事已至此,範陵也不再狡辯。
他知道李林甫不可能出麵保他。也清楚為何李適之親自出馬。
因為劍指他背後的蕭炅,甚至李林甫。
“類似於你這樣的謬論,我聽過太多。如果你能儘忠職守,成為百姓的父母官。即便你倚仗李林甫,百姓也會尊重你。而非現在,周圍的百姓向你伸出手指,這不正是千夫所指嗎?”
李瑄可是穿越者,見過太多如同“騙術”的言論。
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會貶低輕視,會惡意揣測。
自己所犯下的錯誤,會尋找各種借口,避重就輕,強詞奪理。
範陵就是這樣的人。
範陵麵紅耳赤,還想爭論,但李瑄不理會他,回到李適之身邊。
李適之已經通知刑部,待他們過來,就開始掘墓。
“父親,你看鄭岩身邊的那個人。”
李瑄不動聲色,看向吉溫。
“著綠服,一個縣丞而已。”
李適之不認識吉溫。
“他是武周宰相吉頊的從子,此人心有猛虎,不是善類。找機會把他貶出長安。”李瑄向李適之建議。
這樣的人,李瑄不會讓李適之收為己用。
因為吉溫得勢便猖狂,做人做事沒有底線。
“吉頊太遠了。連姚崇、宋璟的兒子,都隻能自保。我看他一直低著腦袋,不像是一個勇敢的人,他能奈我何?”
李適之不以為意。
長安最不缺的,就是宰相後代。僅開元年間,唐玄宗就任命二十多位宰相。
更彆說武周時的宰相。
因為武周時代,武則天共任命將近八十位宰相。
武則天後的中宗,睿宗時代,加起來也有六十多位宰相。
唐代是“群相製”,朝堂上不單單有固定的右相、左相。如果皇帝青睞,即便是四品的侍郎,加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同中書門下三品”、“參知政事”等銜,就可以進入政事堂,參與軍政大事,是為宰相。
李隆基已經算是控製宰相數量,每一屆,最多任命三個宰相,大多數時間都隻是兩位。
睿宗之前,一屆五六位宰相入政事堂,是常見的事情。
“刀之所以能傷人,是因為人握著刀柄。李林甫一直希望得到鷹犬,為其爪牙。吉溫一直低著頭,心卻在天上的雲彩上,他就是李林甫渴望尋找的人。”
李瑄指著蒼穹,鄭重地告訴李適之。
隻要吉溫犯下大錯,被李適之抓住機會,高力士也不會去保。
“我相信七郎的識人之明。”
李適之沉吟片刻,微微點頭。他又看了一眼其貌不揚的吉溫,並將這個名字,記在心中。
不一會兒,刑部的官吏已到來。
當然,也少不了刑部尚書兼京兆尹,蕭炅。
他得到消息後,馬不停蹄地趕來。
“左相,為何能做出掘人墳墓的事情,來汙自己的名聲?”
作為李林甫頭號大將,蕭炅一點都不賣李適之麵子。
他沒有下馬,並向李適之質問。
刑部的其他官吏,倒是老老實實地下馬相拜,畢竟李適之剛離開刑部不到半年。
“刑部尚書,我通知刑部,是為了佐證。你沒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李適之向蕭炅沉聲一喝,然後向鄭岩下令:“鄭縣令,帶著你的人掘墓。仵作準備入墓驗證!”
“遵命!”
鄭岩不敢不從,他已經看到李適之的決心。
“鄭岩,帶著你的人回去,右相公馬上親至。”
蕭炅臉色一變,向鄭岩命令,直呼其名,表達不滿。
他是當過節度使的人,說出的話,十分有氣勢。
“宰相為天子所拜,花萼相輝樓的拜相宴會,蕭尚書難道沒去嗎?你不下馬拜見,為不尊天子;敢阻撓宰相,是不敬天子;包庇犯下大不敬的官吏,是藐視天子;請父親明日對蕭炅的彈劾,再加三條。”
李瑄對蕭炅的無禮,直接抨擊。
他的話,擲地有聲。
一通帽子扣下來,蕭炅身體一顫,他不清楚這少年是誰,但言辭犀利,讓他如芒在背。
意識到不對勁的蕭炅,立刻下馬。
但他目光瞪著鄭岩,像是在說,你敢掘墓,我就讓你滾回去種地一樣。
鄭岩滿心苦楚,他一方麵很畏懼李林甫,又不想違背李適之的意願。
而蕭炅恰恰又是他的上司。
“開元初年的時候,洛陽主簿王鈞受賄被杖殺。當時的河南尹韋湊,因縱容王鈞,被貶去官職。《春秋》上說,下屬有罪,要責罰主帥,《唐律》不也是如此嗎?京兆少尹範陵的罪如果查明,比王鈞大得多。”
李適之也拿出宰相的氣勢,看向鄭岩。
這是很嚴重的話了。
不僅是對蕭炅有力回擊,還是對鄭岩嚴重的警告。
聽得蕭炅額頭生出冷汗。
他因背靠李林甫,一向自大,第一次發現李適之的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