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華貴的綾羅長裙,麵容如芙蓉般清麗脫俗,肌膚如雪。微微上揚的嘴角帶著一絲醉人的微笑,嫵媚又清正的眼眸,脈脈含情。
這眼神似曾相識。
楊玉環傾國傾城的容貌,在此時此刻,令一切都黯然失色。
但周圍終究有宮女在準備,李瑄不敢多看一眼。
“能讓七郎這麼說,她真是好福氣。”
楊玉環也因李瑄的溫柔心動。
位高權重的英雄少年,竟然能對一名普通的士族女子說出這樣的話。
她癡癡地望著李瑄,眼神中充滿了羨慕,那是一種混雜著渴望與失落的神情,就像一隻望著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鳥兒的囚鳥。
“聖人至……”
一道喊聲,將一切氣氛打斷,楊玉環也隻能回過神。
“玉環,和七郎在說些什麼呢?”
李隆基一屁股坐下後,隨意向楊玉環問道。
“在問七郎終生大事。右相的願望可要落空了,七郎已經有心儀的女子。”
楊玉環莞爾一笑,向李隆基回答道。
“是嗎?右相昨日想請求將侄女嫁給七郎。未曾想七郎已有心儀之人,是誰家的女子?”
李隆基問了同樣的問題。
“回聖人,是已故宰相裴仆射的孫女。”李瑄向李隆基回答道。
“裴仆射是開元的功臣,這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啊!”
李隆基讚歎一聲,他對裴耀卿印象深刻,認為他是開元後期的有為宰相。
貌似裴耀卿的子嗣都沒有大的才乾,李瑄能看上裴家的女子,也算是裴家的福氣吧!
不過李隆基立刻想到李林甫所提出的。
他昨日頗為心動,如果李瑄能和李林甫聯姻。李林甫就可以全力支持李瑄常平新法。
在李隆基心裡,不存在李瑄和李林甫結黨營私。
因為李林甫的位置,遲早是給李瑄準備的。
他隻是念在李林甫十幾年宰相兢兢業業的份上,才讓李林甫繼續呆在宰相的位置上。
中書門下堂,李瑄在排擠李林甫,玩了幾十年來平衡之道的李隆基,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他隻是沒戳破而已!
就如當初李林甫為宰相的時候,不斷地排擠張九齡和裴耀卿一樣,這都是李隆基默認的。
李林甫說到底已經老邁,在宴會上,李隆基看到李林甫卸下帽子的時候,已經滿頭白發。
再加上最近兩三年在政務上、選拔任人上,頻繁出錯。
東隅已逝,桑榆非晚的事情,不會再出現暮氣沉沉的李林甫身上。
“七郎想讓裴氏女為正妻嗎?”
想到此,李隆基又問李瑄一句。
“回聖人,如果說媒完成,明年春夏臣就明媒正娶裴氏!”
李瑄向李隆基回答道,不太明白李隆基的意思。
“既然七郎心意已決,我就不勉強了。明年春夏取了裴氏女,把薑氏女納為側室吧!七郎英雄,軍功封王,位至宰輔,讓薑皎的孫女為側室,也不算委屈她。”
李隆基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
以前李隆基對薑皎的寵信,絲毫不亞於李林甫,所以早早封薑皎為楚國公,也就是李瑄之前的爵位。
李隆基與薑皎關係好到經常一起用膳,把私密的話,告訴薑皎。
但薑皎那小子嘴上沒把門,回頭就把李隆基的私密事情傳到青樓教坊,一時間長安人儘皆知。
這把李隆基氣炸了,給薑皎一頓收拾,趕出長安。
也得虧李林甫重新得勢,薑皎的兒子才重新位列公卿。
得益於對李林甫的寵信,李隆基沒有再計較這件事情。
“聖人,薑氏女一定是士族貴女,這樣怕是有些不妥。”
李瑄立刻向李隆基說道。
他還沒結婚,李隆基就讓他納妾。
而且李瑄懷疑薑氏女是妹妹李玉瑩的好朋友薑月瑤。
她好像還未婚。
之前李玉瑩還向李瑄埋怨,李瑄在家的時候,薑月瑤都不敢來宋國公府。
說是很害怕他!
這個時代,王公貴族不納妾才不正常。
那些大詩人不都是風流倜儻,留戀青樓嗎?甚至連“風花雪月”都能被稱為小雅。
看看自古詩人的詩歌中,最容易出現的,不是妻子,而是兩類女子。
一是仙女,一是妓女。
仙女是文人飄飛的心靈深處的幻想,妓女是文人肉體上的放縱。
不過也有比較老實的人,比如杜甫,他寫給妻子的詩光是流傳下來的都有不少,甚至還有“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這樣的千古佳話。
甚至看見達官貴人玩妓女還會諷刺一句“使君自有婦,莫學野鴛鴦”。
李瑄用屁股都能想起李隆基的意思,他是想讓自己與李林甫化解矛盾。宰相們一起發力,共同執行常平新法。
可能嗎?
李瑄有理由相信,哪怕沒有李林甫。保守派也會推舉其他領袖與他抗衡,在暗地裡陽奉陰違。
更何況李林甫不是省油的燈,把薑月瑤嫁給他,絕對有其他目的。
“三郎,你不要亂彈琴了。”
楊玉環見李瑄不想納薑氏女,為李瑄發聲。
“玉環,這怎麼是亂彈琴呢?七郎的地位,難道不該多留下優秀子嗣嗎?薑氏女是貴族,一般權貴自不可納,可七郎是天水王,是宰相啊!納妾又非明媒正娶,我會通知右相,找個機會接入家中就行了。以後對薑氏女好一點!”
李隆基罕見沒有聽楊玉環的。
在他看來,權貴納一女入門,不過是朝夕之事。
李瑄這麼優秀才華與能力,一定要多一些子嗣,那些小輩哪怕隻能繼承父親的三成才華,也可以成元帥和宰相了。
李林甫說她表侄女國色天香,定不會欺騙。
白送一個美女?還是貴女。他認為李瑄沒有理由拒絕。
就像他送李瑄金銀一樣。
李瑄說過他是愛財的,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李隆基自己是老澀批,他當然以己度人,認為好色是天性。
沒有人會例外!
所以立功的邊帥,他都會送美女招攬人心。
如果一個元帥將賞賜的金銀,轉賜下屬。將賞賜的美女,妻以將士。
任誰都會警惕!
而李瑄是沒有這種跡象的。
“如果右相同意,由聖人做主!”
李瑄不再推辭,最終說出這句話。
麵對可以生殺予奪的皇帝,他確實很無奈。
不過他要先找機會弄清這老賊的目的。
楊玉環不再做聲,她微微飲了一杯酒,飲下幽怨。
在李隆基和李瑄東聊西扯的時候,虢國夫人、韓國夫人、秦國夫人到場。
她們穿著錦裙,披華裘,珠光寶氣。
她們入席以後,宴會開始。
李瑄聽楊玉環之前的話,親自彈奏水調歌頭,李隆基和楊氏姐妹,都興致盎然。
他們忘不了中秋夜宴的一幕。
“錚錚……”
優美的琴音響起,楊玉環心中的渴望在燃燒,但她既熱切又無奈,隻能緊緊地盯著李瑄,用目光鎖住眼前的美好。
當李瑄彈奏完《水調歌頭》,楊玉環提出她要跳一曲胡旋舞。
由李隆基奏羯鼓,李瑄彈琵琶。
在這鼔樂齊鳴中,那胡旋之舞,似回風飄雪般輕盈,左旋右轉間,羅裙翻飛。
那身姿恰似風中蓬草,急速地旋轉著,雙袖舞動,帶起香風陣陣。
似要旋出那盛世華章。
一舞落,李瑄還在微微摸著琵琶的子弦。
楊玉環深深一眼後退下。
“七郎,如果一萬年都如此,是不是天上的神仙?”
華清宮上,飛霜殿內。
李隆基放下羯鼓,大飲美酒,問李瑄道。
“應該算是吧……”
李瑄不知如何回答,隻是目光向東,似乎穿過數千裡。
雪已經停下,兩尺厚的大雪,舉步維艱。
隻能由馬匹奔行。
那一座座倒塌的茅草屋,看著像是雪白的墳塋。
冰涼的屍體,埋在下麵。
那些外麵的老少,聚在一起默默無言。
官道之上,官兵在清理積雪,讓開道路。
太陽在東方還是西方呢?
不夠溫暖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