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銛確實氣量小,不論如何,他都要見一見楊銳,要告訴楊銳一些事情。
說完,他大步流星,準備前往杜甫身後的車隊中。
楊氏家奴一個個就像鬥勝的公雞一樣,揚著脖子跟在楊銛身後。
“擋住!任何人不得靠近罪犯!”
杜甫對諸衙門的兵卒下達命令。
“誰敢?我是光祿卿楊銛,是貴妃的兄長!”
楊銛大喝一聲,頗有威勢。
這架勢真把兵卒嚇住了,天下間誰都知道楊貴妃集萬千寵愛在一身,楊氏權勢滔天。
哪怕杜甫在旁,楊銛每走一部,兵卒就退一步。
楊銛越來越神氣,不將杜甫放在眼裡。
“光祿卿掌宮廷供禦,難道還能行使刑罰責任嗎?我們從安業縣抓罪犯而來,是合乎國法的,給我攔住他們!”
杜甫大怒,正式下達命令。
可他低估了這些兵卒對楊銛和楊氏的畏懼。
他們隻是諸衙門的執法兵卒,又不是禁軍。哪敢去阻攔一個三品大吏,而且還是楊銛。
杜甫氣急,親自去阻擋楊銛。
“走開……”
楊銛使勁一推,他對杜甫的忍耐到達極點。
“嘭!”
瘦弱的杜甫被楊銛一下推到在地。
杜甫雖然在邊塞詩上寫“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又有“放蕩齊趙間,裘馬頗清狂。春歌叢台上,冬獵青丘旁”,實際上他體弱,和楊銛不是一個量級。
楊銛一步一步,來到楊銳的囚車前。
“兄長救我……”
憔悴的楊銳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樣,異常激動。
他以為楊銛到,他就有救了。
他們楊氏的尊嚴,怎能由他人去決定呢?
“嘚嘚……”
然就在這時,一隊騎兵繞過滯留在路邊的商隊和行人,從官道旁的草坪上跨越而來。
由於動靜很大,驚動所有人。
是巡察長安的南衙禁軍金吾衛!
而金吾衛後麵,正是騎著汗血寶馬的李瑄。
他帶著親衛和幾名屬吏,快馬飛奔而來。
楊銛見到這種情況,大驚失色。
他的步伐再也沒法向前挪動。
楊銳的喊聲,也偃旗息鼓。
金吾衛到場以後,立刻將周圍圍攏,並且令諸衙門兵卒向後退,楊銛的家奴也被阻隔起來。
這些楊氏家奴欺軟怕硬,看到是金吾衛和李瑄到來後,氣勢大泄,如霜打的茄子一樣。
“籲……”
李瑄騎馬到達現場,勒馬停下,翻身下馬。
親衛跟隨李瑄,非常乾脆利落的下馬。
幾名穿著官服的宰相屬吏,也跟隨在李瑄身邊。
“拜見李相!”
不論是杜甫,還是楊銛,以及其他在場的屬吏,都紛紛向李瑄拜道。
李瑄下馬後,左右一看場景,緩緩說道:“這裡挺熱鬨啊!”
今天是五月十號,李瑄正好休假,他在家陪伴妻子和孩子。
麾下突然向他稟告楊銛和家奴把車子橫在明德門外的官道上,再聯想到今日杜甫押送楊銳回京,立刻知道楊銛要找杜甫晦氣。
所以親自趕來!
“杜禦史,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瑄先詢問杜甫。
“回李相,臣押送罪犯返回途中,光祿卿令奴仆堵住官道,並強要見罪犯楊銳。”
杜甫拱手向李瑄回答道。
“這樣啊!杜禦史身上怎麼這麼多灰塵呢?”
李瑄突然看到杜甫側身和背後全是塵土,像是在地上打過滾一樣。
很明顯,杜甫剛從地上爬起來,灰塵還來不及撣去。
“為阻止光祿卿,被他推了一下。”
杜甫就是這麼誠實,如果李瑄沒注意就罷了,他不會多生事端。李瑄親口詢問,他隻能如實交代。
“光祿卿怎麼不繼續向前呢?你不是想見楊銳嗎?”
李瑄轉而問楊銛,怒火中燒。
連禦史都敢打,真是無法無天。
“下官隻是想與楊銳說幾句話而已。”
楊銛低下高傲的頭顱。
他以楊氏的底氣,看見李瑄的時候卻異常心虛。
與李瑄對比,就像米粒之珠,不能與皓月爭輝。
他的一切自信和威嚴,都蕩然無存。
“你憑什麼想見楊銳?想串口供嗎?”李瑄橫眉麵對楊銛,言語非常不客氣。
他知道楊銳就是楊銛舉薦的。
李隆基的“脆弱”,反而助長了楊氏的囂張氣焰。
朝野對李隆基的行徑失望,隻是埋藏在心裡,不敢吐露。
李瑄正打算找到五楊之一的把柄,拿捏一下,建立聲望。
沒想到楊銛這麼迫不及待地跳出來。
“李相的意思,下官不太明白。”
楊銛被李瑄當麵說“串口供”,他很沒麵子。
“你身為朝廷三品的大臣,為什麼不遵守國法?猴子穿衣戴帽,終究不是真人,你想讓貴妃娘娘蒙羞嗎?”
李瑄先向楊銛質問,然後向他大罵道。
楊銛無才無德,全靠楊貴妃的關係,雖然“沐猴而冠”這個詞對楊銛的形容很貼切。
但罵人不揭短,李瑄直接說出來,對楊銛來說是奇恥大辱。
“雖然李相是宰相,但也不能侮辱朝廷命官,下官不能接受你的言語,我會向聖人稟明。”
楊銛抬起頭,他握緊拳頭,對李瑄回擊道。
有楊玉環的關係,聖人一定會為他討回公道。
“那你一個光祿卿,憑什麼毆打侍禦史?”
李瑄反唇相譏。
他等的就是楊銛這句話。
“李相休要血口噴人,我隻是不小心碰到杜禦史。”
楊銛斷然不能承認他故意推杜甫,在他看來,就是杜甫不識抬舉,他好言相勸,怪不得他了。
“前後左右都是人,這也算大庭廣眾了。”
李瑄問跟隨杜甫一起到安業縣的官吏:“你說,杜禦史是如何倒下的?”
“回李相,是光祿卿強闖,杜禦史阻攔,被推倒在地。”
這名官吏向李瑄回答道,不敢有半點隱瞞。
楊氏的權勢很大,但李瑄的威望更高。
“你胡說……李相,芝麻大小的官吏不能信。”
楊銛跳腳,對此官吏破口大罵。
一個九品芝麻官,敢摻和他的事情。
“哼!故意毆打朝廷命官,無視法度想要劫獄,把楊銛給我抓起來!”
李瑄終於忍無可忍,對金吾衛下達命令。
本來他還想先好好審訊一下楊銳,再找楊銛的麻煩。
但楊銛太跳了,像是有恃無恐一樣。
這些天,李瑄能感覺到楊貴妃被李隆基接回興慶宮後,楊氏的氣焰變得不一樣了。
半月前,虢國夫人要求長安的大小官吏,為她獻上寶物,理由竟然是他的兒子裴柔生日,這是賀禮。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文武大臣要為一個小兒祝生。
虢國夫人還有一個兒子,難道那個兒子過生的時候,還要再來一次嗎?
反正李瑄是沒送,跟著李瑄混的官吏也沒送。
“遵命!”
金吾衛隻聽命令,不管楊銛的身份。
出什麼事情,都有李瑄擔著,沒有人會去怪罪金吾衛。
“誰敢!”
楊銛不敢置信李瑄會逮捕他。
直到金吾衛按住他,他才反應過來,他左右掙紮一下,大喊一聲。
“我是三品大員,捉拿我需要聖人的詔書,我是貴妃娘娘的兄長,宰相也不能拿我!”
見金吾衛不放開他,楊銛又吼一聲。
“聖人那裡,我自會稟告。押往禦史台。”李瑄淡淡地說了一句。
五楊之中,最好拿捏的就是楊銛。
楊玉環的親姐妹不能動,兩個堂兄中,楊錡娶了太華公主,也有點棘手。
這樣楊銛就顯得單薄了,柿子專挑軟的捏。
“放開我……”
任楊銛大喊大叫,卻無濟於事,金吾衛押送著楊銛,準備將他塞在馬車上,拉回長安。
旁邊的楊氏奴仆乾看著,無動於衷。
整個長安能使他們老老實實的人不多,李瑄是一個。
除去身份,光是李瑄生撕猛虎、萬夫莫敵的勇力,就使楊氏奴仆不敢在李瑄麵前叫囂。
“啪啪……”
李瑄親自為杜甫拍去身上的灰塵,說道:“子美一路辛苦!”
“下官職責所在,不敢言辛苦。”
杜甫對李瑄感激不已。
不論是任何方麵,李瑄都是他的楷模。
他雖然身體瘦弱,但他和許多詩人一樣,向往邊塞躍馬橫刀,左右開弓,李瑄做到了。
不僅做到,李瑄還完成曆史上名將那樣的大兵團作戰,以微乎其微的代價,幾乎滅掉吐蕃,消滅邊患。
天下有名有姓的詩人,幾乎都為李瑄寫過詩,讚揚李瑄的武功,特彆是高適和岑參,與李瑄有關的邊塞詩高達數十首。李瑄的武功,對大唐詩人們來說是夢幻。
極低的傷亡比,想罵李瑄都挑不出毛病。
而李瑄的詩詞方麵,更不用說。稱得上是大詩人的同時,開填詞,變音律的先河。《水調歌頭》和《蝶戀花》,讓人心醉。
在政治上,李瑄以身作則,整飭吏治,變法改善國家財政,改變底層百姓命運,濟生堂,慈幼堂,一係列措施,受人稱讚。
試問這樣的李瑄,杜甫怎麼會不心動呢?
“將楊銳押送回禦史台後,不許他與楊國忠接觸,直接用刑,讓他坦白罪過。我懷疑他與楊銛有牽連,在這方麵下點功夫。”
李瑄向杜甫叮囑一聲。
之前在安業縣的時候,沒有對楊銳用刑。
隻是從安業尉和安業丞身上,得到一些關於楊銳的罪過。
楊銳依仗自己的身份,死豬不怕開水燙,一個字都不說。
不過到禦史台,這種貨色的嘴應該不會太硬。
“下官明白!”
杜甫知道該怎麼做。
他反對屈打成招,但罪證確鑿,如楊銳這種有恃無恐的人一定要上刑罰,才能問出其罪過。
言罷,隊伍在杜甫的帶領下,向明德門而去。
李瑄率領金吾衛和親衛,先一步回去。
官道上的行人如此多,而楊銛被李瑄逮捕的消息,很快就傳到長安。
朝野都知道,長安要出大事了。
李瑄深受楊玉環的信任,李瑄應該與楊氏沒有矛盾才是。
事實上,李瑄最與楊氏最大的矛盾,就是楊氏無法擺正身份,為非作歹,兼並土地,橫征暴斂,貪汙受賄。
李瑄終於對楊氏下手,朝野對李瑄的敬重更甚。
大多數人都期待李瑄能殺滅楊氏的威風,讓楊氏從此規矩。
楊氏家奴快馬加鞭回去,先李瑄一步,將楊銛被抓的消息,告訴楊氏三姐妹和楊錡、楊國忠。
這還得了?
李瑄捉拿楊銳就算了,逮捕楊銛,公然與楊氏翻臉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楊氏三姐妹立刻入興慶宮,準備告李瑄跋扈。
李瑄回到長安後,連家都沒回,第一時間進入興慶宮。
此時,楊氏三姐妹前腳剛到,還來不及向李隆基哭訴,隻是告訴李隆基和楊玉環,李瑄無緣無故把光祿卿抓住。
“七郎,你怎麼能捉拿楊銛呢?快把他放了,賠禮道歉。”
得知李瑄到來,李隆基召李瑄入沉香亭。
李瑄一到,李隆基劈頭就問,看起來很生氣。
楊銛不僅是玉環娘子的兄長,還是他親封的光祿卿。
“回聖人,臣前來,就是為了稟告此事。”
“臣奉聖人之命,派遣侍禦史到安業縣調查楊銳的罪過,現罪證確鑿,杜禦史押送楊銳回京。然臨近明德門的時候,楊銛竟然讓家奴用馬車將官道堵住,攔截杜禦史回京。他甚至還想率領家奴,將楊銳從囚車上劫下來。他邊走邊喊自己是貴妃娘娘的兄長,兵卒畏懼不敢靠前。杜禦史親身阻攔,卻被楊銛毆打……幸虧臣在關鍵時刻趕到,才製止楊銛將罪犯楊銳帶走……”
“是以,臣並不認為逮捕楊銛是錯。現來興慶宮,是向聖人和娘子稟告此事……望聖人和娘子明鑒。”
李瑄看到沉香亭下,楊玉環在旁,楊氏三姐妹在側,麵色平靜。
以楊銛的狂妄行徑,活該李瑄給他扣帽子。到了禦史台,還得是李瑄說了算。
他知道,現在哪怕是楊玉環勸說李隆基問罪他,他也沒有性命之憂。
李隆基需要李瑄為他開疆擴土。
西域的疆域無法恢複到高宗時代,始終是李隆基的心結。
這些年,李瑄不斷地勾引李隆基,讓他知道西域的一些不完美。
圓滿的功績下,西域的版圖竟然不如高宗時期,李隆基是難以接受的。
大食注定不會臣服大唐。
等使者從大食回來,或許就是李隆基大怒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