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將楊銳打得皮開肉綻,讓他為所做的錯誤懺悔。
但正是因此次刑罰,又讓李瑄得到一些信息。
楊銳忍不住笞刑,才打了十幾下,就將“我招”掛在嘴邊。
杜甫繼續審訊,牽連出其他。
原來楊銳還為原上洛郡太守牽線搭橋,使原上洛太守認識楊銛,贈予三百金。
這些黃金,自然是勾結龍沙河金礦的官吏,中飽私囊而來。
上洛太守贈予楊銛三百金,不代表他隻貪墨三百金,這案子再次升級。
杜甫讓楊銳在證狀上畫押,按照承諾,不再笞楊銳。
李瑄看到狀紙的內容後,立刻下令逮捕在長安等候調查的原上洛太守。
同時,李瑄傳令新任上洛太守王昌齡,逮捕龍沙河金礦官吏,搜索原太守的府邸、莊園,以得確鑿的證據。
等全部罪狀拿到手,再將此案向李隆基上稟。
……
翌日。
楊國忠和哥舒翰一起去求見李隆基。
他們將偽造的狀紙呈給李隆基,說這是他們截獲的信件,不敢大意,故向聖人稟告。
李隆基乍一看,隻是李林甫與阿布思的書麵往來。
沒有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宰相私下結交胡人部落首領,是一種僭越。
李隆基不能忍受這樣的事情。
更何況還有哥舒翰做旁證。
生氣的李隆基將李林甫叫過來。
“拜見聖人!”
李林甫慢步到李隆基麵前後,躬身拜道。
他不知李隆基為何突然召見他,已經很久沒這樣的事情了。
看到楊國忠在李隆基旁邊笑裡藏刀,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自天寶以來,韋堅、楊璹、楊慎矜、楊國忠、吉溫等,等先後背叛他,並在他背後捅一刀。
他至今沒弄明白是什麼原因。
李林甫與李隆基相差兩歲,但看兩人的精氣神,說他們差十歲也有人信。
政治上的失意,讓李林甫衰老更快。
“看看這是什麼?”
李隆基把“阿布思”的信件扔到李林甫的臉上,並斥道:“右相好大的膽子!”
李林甫見李隆基發怒,心中咯噔一跳,他知道事情出在這封信件上。
他隻能撿起信件,顫顫巍巍地打開觀看。
隻有看到信件的內容,他才有機會辯解。
不過白紙黑字的信息,讓李林甫麵色驚懼。
突厥首領阿布思寫給他的信件,他和阿布思並無交集啊?
這是陷害他結交邊地胡人騎兵。
他第一時間想得是,阿布思與楊國忠勾結起來陷害他。
並沒有懷疑此信件的真假。
這一切都在楊國忠的意料之中。
“聖人明鑒,阿布思汙蔑臣,請召阿布思回來,臣與他對質。”
現在李林甫隻能跪地向李隆基請求道。
“聖人,臣早說過了,右相會說自己被汙蔑……”
楊國忠在一旁煽風點火道。
“不過是正常的書信,右相這麼急乾嘛?憑阿布思的數千騎兵,還想突破朔方軍,來到渭水嗎?”
李隆基聽信楊國忠的話,沉聲說道。
自始至終,他沒把阿布思這個部落酋長放在眼裡,他隻是對李林甫結交阿布思無比失望。
“老臣侍奉聖人二十載,一向兢兢業業,心中唯有聖人。不敢有其他心思,還望聖人明察!”
李林甫繼續向李隆基磕頭道,砰砰得響!
他不得不麵對一個現實,自己失去聖人的寵信。
他了解李隆基,如果是以前,這種消息李隆基根本不會相信。
楊國忠能利用阿布思陷害李瑄和安祿山嗎?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李林甫隻能通過苦肉計,讓李隆基動惻隱之心。
“罷了!你先回去吧,以後不要與阿布思來往了。”
李隆基回想李林甫的二十年,一起有很多快樂。
當時的李林甫俊美又意氣風發,現在滿頭華發。
再看李林甫一直用頭碰著青石磚,苦苦哀求。
他於心不忍!
決定放李林甫一馬。
“謝聖人!謝聖人!”
李林甫沒有再辯,決定先退出興慶宮,等聖人冷靜一下,再調查阿布思的事情。
這一幕把楊釗氣得牙癢癢。
他沒料到老匹夫用苦肉計,讓聖人不再追究這件事情。
楊國忠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李林甫一步一晃地離開。
……
渾渾噩噩的李林甫回到右相府。
此時,他的額頭青腫。
剛一下馬車,一個趔趄,幸虧有奴仆扶著,不要就栽倒在地。
本來身體就差,身心受到打擊,讓李林甫頭暈目眩,看天地不知是方圓。
口蜜腹劍,玩弄權術是他的活兒啊!
現在竟被楊國忠這個小癟三戲弄、陷害。
更悲涼的是聖人竟然相信。
李林甫越想越氣,最後直接病倒。
李霅、李嶼等兒子立刻從府衙回來。
而正在濟生堂學醫的李騰空也回到李林甫的膝前。
她為李林甫診斷,得知父親不僅氣急攻心,身體也積勞成疾。
她的醫術還未達到懸壺濟世的程度,即便慕道,即便知道父親罪惡盈天,她還是請大唐第一名醫,濟生堂祭酒陳藏器來為李林甫診治。
陳藏器雖是李瑄提拔,但他本著原則,還是幫李林甫看一下。
覺得開一些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會有好轉。
但陳藏器離開右相府後,讓藥童將李林甫大病的消息告訴李瑄。
李瑄回府以後,合計這一信息,半夜才睡。
他也該對李林甫出手了。
哪怕李林甫時日無多,李林甫還是宰相,李瑄不放心。
第二日,早朝。
李林甫請假,不能上朝。
李隆基好不容易來一次朝會,看到李林甫不在,麵露不悅。
昨日的事情,他還耿耿於懷。
下朝以後,李隆基在召見李瑄。
“楊銛的事情怎麼樣?”
李隆基最關心的是這件事情,直接向李瑄詢問道。
“臣還在審訊,等全部完成,就將證據和狀紙呈給聖人。”
李瑄不想這個時候吐露楊銳案,他會等王昌齡將上洛郡那邊搞定,再向李隆基稟告。
“適可而止!不要讓貴妃傷心。”李隆基還不忘警告李瑄。
他非常希望李瑄放手,但不好明說。
在他看來,釋放楊銛不會對朝廷有什麼影響。
李瑄這一次真的多事!
“臣遵旨!”
李瑄隻能用領命來敷衍。
“右相病假,這段時間執政事筆和中書門下印,就由七郎暫管了。”
李隆基將主要事情告訴李瑄。
“臣一定不會疏忽懈怠。”這是李瑄意料之中的事情。
“昨日楊中丞和哥舒將軍向我稟告阿布思……”
李隆基突然告知李瑄昨日關於李林甫的事情,又問道:“七郎怎麼認為呢?”
“臣雖然與右相是姻親,但認為此有蹊蹺。”李瑄表情凝重,向李隆基說道。
“右相已經病了,會有什麼蹊蹺?”
李隆基認為李林甫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人,對他沒有任何威脅。
“當年司馬懿稱病不朝,於是擁有了天下……”
李瑄向李隆基暗示道,有的人老奸巨猾,不得不防。
聽到李瑄的話,李隆基剛拿起的茶杯,猛然放下,茶水四濺。
李瑄的話,成功勾起李隆基的疑慮,又想到李林甫與阿布思勾結在一起。
“當然,這可能是臣多想了。不過我們這些身為宰相的臣子,家中侍衛和奴仆合起來不過數十人。而右相家中的奴仆足足數百人,其中不乏驍悍,他出行的禮儀已經大過太子。這些披上盔甲,應該能做成大事。”
李瑄告知李隆基李林甫違反禮製,有圖謀不軌之心。
李林甫家大業大,豢養數百奴仆,這不是什麼秘密。
司馬懿僅憑借三千家兵,完成謀逆;老祖宗八百私兵進入玄武門,這也是實事。
“既然病了,就卸任養老去吧!免去李林甫右相的職務。”
“七郎,你立刻帶金吾衛,將李林甫的奴仆,全部驅散流放。”
疑心深重的李隆基連下兩條命令。
有時候危言聳聽的話,李隆基卻會相信。
任何對他有威脅的人和事物,都應被扼殺於萌芽之中。
當然,除非李隆基特彆寵信一個人,心裡認定這個人是忠臣良將,那一切的不利言語發生在他身上,都屬於汙蔑。
李林甫老而無用的念想,已經在李隆基心中形成,不論李林甫有無這樣的心思,李隆基都不打算再用李林甫。
右相的官職,該給更有才乾的人。
“遵旨!”
李瑄領命。
他很激動,李林甫終於要退出曆史的舞台。
雖然李隆基沒有削去李林甫“開府儀同三司”的從一品散官和晉國公的爵位。
但經此一事,李林甫的破落是必然的。
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就看楊國忠在今後會不會痛打落水狗,牽連李林甫的家人。
李瑄相信,楊國忠肯定會,因為楊國忠是小人。
曆史上的楊國忠,在李林甫死後都要陷害掘墳。
在這個時代,李林甫的家人享受李林甫帶來的特權和一切榮華富貴。
李林甫所犯下的罪行,他自己是無法承擔,隻能由他的後人去彌補。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李瑄想手刃李林甫,讓其家破人亡。
當了幾年宰相後,李瑄已經沒有這樣的心思。
他的目標隻有一條,他心中的信念,始終如一。
他堂兄被殺,是死有餘辜,即便沒有李林甫,李瑄也會宰了堂兄。
沒必要把快死的李林甫殺死,又禍及家人。
而且李林甫還將薑月瑤嫁給他,給他誕生了李淞。
把李林甫打回原形,也算報了當初在朔方軍中害他的仇怨。
至於“另一個時空”的恩怨,李瑄沒有算在內,他更理性了。
擬訂好詔書,李隆基用傳國玉璽,蓋上印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印章。
等這詔書一到李林甫就不再是宰相。
離開興慶宮後,李瑄帶著詔書,帶著金吾衛,直奔李林甫的府邸。
右相府的管事還不知發生了什麼,站在門前,製止金吾衛闖入。
之前金吾衛是給右相開路的,今天想闖入,是想乾什麼?
“衝進去,將所有男性奴仆抓起來,反抗者殺無赦!”
李瑄這才從馬車上下來,向金吾衛將軍下達命令。
“遵命!”
金吾衛將軍領命,下令道:“衝,阻攔者,格殺勿論!”
話音落,前方穿著明光甲的金吾衛士兵挺槍直衝,氣勢洶洶。
右相府的奴仆見金吾衛認真,便不敢抵抗,管家趕緊去稟告李林甫。
右相府是長安第一宅院,平康坊也算是大坊了,右相府竟然占據整個平康坊的四分之一。
李林甫的諸多子孫和未出閣的女兒都住在右相府。
他二十多個女兒,二十多個兒子。
再加上要防備刺客,看家護院,養三五百個奴仆,這很正常。
壞就壞在,隨著時間的推移,李瑄淡化他在朝堂的影響力,他失去李隆基的信任。
“李相,這是何為?”
將作監李岫正好在家中侍奉父親,得知李瑄帶金吾衛闖入家中,連忙前來質問李瑄。
“聖人詔書,讓右相出來接旨吧!”
李瑄挺直身軀,麵無表情地向李岫說了一句。
“父親病重,難以下榻。請李相和中官移步堂內。”
李岫見到李瑄身旁的張韜光,隻能忍著請求道。
他看到湧入右相府的金吾衛越來越多,足足有千人。
傳達詔書,哪用這麼多金吾衛?
李岫握緊拳頭。
他們家恐有大難!
“嗯!”
李瑄向張韜光點了點頭。
他們一起到達李林甫所居住的堂屋中。
得知聖人詔書來,李林甫被兩名小妾攙扶著起床,提踏著便鞋,來到正堂中,身旁一眾兒女守候。
還有總角小兒在旁邊抽泣。
臉色蒼白的李林甫看到是李瑄親自前來,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李瑄可不是楊國忠啊!
李瑄看到李林甫沒有精氣神,虛弱無比,嘴唇鐵青,似乎沒有力氣去說話。
他又掃了一眼屋內。李林甫也算是兒孫滿堂了!
於是示意張韜光宣旨。
張韜光趕緊站出來,展開詔書。
李林甫、李岫等拱手先禮。
“朕承天運,君臨四海,夙夜憂勤,以保社稷。念及國之重器,須得賢能以佐之。然李林甫居高位而怠其職,行不端而失其德。
其於政事,屢有疏失,決策不明,致民生多艱,朝綱漸紊。或用人不當,賢良被抑;或處事乖張,政令難行。朕屢加勸勉,冀其改過,然未見其效。
今為安邦定國,整肅朝綱,罷去李林甫右相之職,收回印綬。著即在家思過,不得乾預朝政……”
張韜光一字一句念罷相文書。
李隆基非常不客氣,沒有以其年老病而罷相,而是數李林甫之過罷相。
不是讓其養病,而是讓其思過。
又警告李林甫不得乾預朝政。
這代表這一種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