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叛軍士卒不會隻有這麼少,恐有詐!”
判官田良丘向哥舒翰提醒道。
“有什麼辦法呢?兩天內我如果不出兵,馮神威會將我殺死,他攜帶著尚方斬馬劍,我隻能寄托於士卒的意誌能戰勝敵人。”
哥舒翰無奈地說道,他有自知之明。又怎會看不出區區一萬士卒,是在誘敵深入。
他退一步,墨跡一天,都會有殺身之禍。
“天水王造反,卻牽連了大帥。否則不會這也被動!”
田良丘為哥舒翰感到悲傷。
“我隻是後悔沒有聽你們的話,去長安殺死楊國忠。現在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不過我相信楊國忠會遭到報應。”
哥舒翰不後悔跟隨李帥。
他也清楚憑借李帥的威望,用不了多久就能儘收河西、隴右之兵。
如果讓他率領彍騎與李帥一戰,他很難做到。
在這個時候,哥舒翰已經明白這一戰的意義。
哥舒翰下令彍騎前進,剿滅原野上的一萬叛軍。
靈寶東的原野上,哥舒翰派遣李承光率領三萬精兵在前,龐忠率八萬士卒在後。
騎兵分列兩翼,龐大的陣型直壓過去。
“咚咚咚……”
哥舒翰和田良丘一起率領兩萬士卒在黃河對岸擊鼓督戰,戰鼓擂擂作響,鼓舞著三軍士氣。
以彍騎、飛騎、胡兵、新兵為主的士卒,在安祿山叛亂以後,沒有經過多少訓練,統一的演習更是沒有一次。
所以十萬大軍的調動,在原野上亂作一團。
並沒有因為密集的戰鼓聲而排列整齊。
好在叛軍的陣型也不整,甚至可以用殘兵敗將來形容。
因為叛軍諸隊,有的一行五人,有的一行十人,有的前進,有的後退。
“土匪也比他們強!”
“這哪是叛軍,分明是烏合之眾。燕雲精兵不過如此。”
“抓住敵將再會餐。”
彍騎的將領一看對方更菜,信心一下子就提升起來,指著叛軍嘲諷道。
觀戰的哥舒翰覺得不對勁,但他令傳令兵做好準備,隨時向河對岸傳達他的軍令。
“殺啊!”
喊殺聲響起,雙方前排披著盔甲的士卒碰撞在一起。
鐵甲步兵們你來我往,互砍互刺。
唐軍比叛軍的傷亡更大。
一刻鐘後,地上已經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唐軍開始心驚叛軍的戰鬥力。
那一個個叛軍士卒像是不怕死一樣,以命搏命。
就在這時,叛軍陣中的軍旗突然倒下去,然後叛軍後隊變成前隊,大呼著逃跑。
唐軍沒管那麼多,以為自己人多勢眾,叛軍不可阻擋。
現正是獲得軍功的大好時機。
“大帥,當下令停止追擊,必然有詐!”
田良丘向哥舒翰說道。
“擊鼓收兵……”
哥舒翰下令敲響退兵的戰鼓。
“咚咚咚……”
但此時以彍騎為首的禁軍像戰神一樣在追殺自以為的“殘兵敗將”,搏取軍功,根本不聽從鼓聲的指揮。
“該死的!等下我就將為首的將領斬了!”
哥舒翰怒罵一聲。
軍隊太多,在發號施令的時候非常費勁。
古往今來,能指揮十萬大軍,並獲得勝利的將領,皆可稱為名將。
但有許多戰鬥,兵多將廣不一定是好事。
無奈之下,哥舒翰隻能下令士卒,全力一搏,並規劃撤退的道路。
他和田良丘不再觀望督戰,劃船到對岸,率領兵馬親自加入到戰場之上。
唐軍一路追擊叛軍,從靈寶的原野上,一直追到狹道之中。
沿途殺死上千名叛軍,使唐軍士氣如虹。
即便叛軍進入狹道,唐軍也不在意,他們一股腦地往裡麵鑽。
曲徑狹道,險隘幽深。
兩側的山上,正有藏身之所,一明明甲士暗伏。
這些正是崔乾佑埋伏的士卒。
同時,在狹道另一方,劍戟如林,崔乾佑真正的精兵在場。
古往今來屢試不鮮的誘敵深入,再次成功。
“嗚……嗚……”
待自家士兵穿過,號角聲響起。
霎時間,兩麵山上埋伏的叛軍驟然大呼起身,殺意迸發。
一個個巨大的石塊,一根根粗長的木材,從兩山上推下去。
“碰碰……”
“鐺鐺……”
地動山搖,灰煙彌漫於天,巨鳴在耳,如雷霆乍破。
“不好……叛軍有伏兵,快撤!”
唐軍見這陣勢肝膽俱裂,有的直接將兵器丟在地上,倉皇而逃。
“啊……”
然而狹道之上,已經聚集數以萬計的大唐彍騎、飛騎士卒。
相互推搡,絆倒無數,有的兵刃自殘,慘叫聲不絕於耳。
就算跑得再快,也比不上驟然落下的雷石滾木。
巨大的衝擊力,將不少唐軍士卒砸成肉醬,有的盔甲都被碾成碎片。
一波又一波,先爭功的唐軍,倒在這“死亡之穀”。
“咻咻咻……”
叛軍雷石滾木用完以後,強弩雷發,活著的唐軍,難以躲過強弩的摧殘。
當叛軍弩矢也用儘,崔乾佑指揮叛軍精銳正式入狹道。
唐軍消極,叛軍英雄,如虎撲羊群,不斷屠殺。
“不能這樣下去!必須撤退!”
哥舒翰趕到的時候,隊伍在狹道中亂作一團,進退不得。
他指揮馬拉氈車為前隊,去衝擊叛軍,想衝出一條路來。
“雕蟲小技!唐軍已然黔驢技窮。把火車推出來!”
崔乾佑見狀,冷哼一聲。
他在另外一側用數十輛草車阻住唐軍的車子,放火焚燒。
“待濃煙四起,將士們大聲呼喊。”
崔乾佑又下令道。
草車點燃,迅速衝向唐軍的車子,一時間濃煙滾滾。
“偽唐豎子,速速投降!”
“膽小的鼠輩,有種與我鬥將……”
“殺死唐狗!”
叛軍紛紛叫罵,期間夾雜著各種各樣的胡語。
唐軍被煙塵熏得睜不開眼,隻聽四周喊殺聲,以為叛軍在煙火之中,於是召集弓箭手射擊。
然而此時崔乾佑已經指揮士卒退出去。
唐軍再次被自己誤傷。
直到天黑,唐軍箭已射儘,才發現根本沒有叛軍。
唐軍也在不斷地退出狹道,陣型更亂了。
“轟隆隆……”
與此同時,數千同羅精騎在田乾真的率領下,突然從唐軍側翼殺出來。
這些同羅精騎聽從崔乾佑的軍令迂回而至。
唐軍見此陣仗已經沒有脾氣,哪怕他們人多勢眾,也未想著抵抗,大叫逃命。
腹背受敵下,唐軍士卒慌不擇路,許多直接掉入黃河之中淹死。
崔乾佑派遣主力步騎乘勝追擊,唐軍後軍見前軍戰敗,也紛紛逃往潼關。
潼關外有三道重壕,原是為了阻擋叛軍,此時卻成了唐軍的死亡陷阱。
素質差的唐軍畏敵如虎,在叛軍的逼迫下,潰敗的人馬落入了坑壕中,深達一丈的壕溝很快被人馬填滿,死傷不計其數。
哥舒翰滿懷悲痛地渡過黃河,到達對岸的軍營中。
他戰後僅僅收攏五千人,可謂一敗塗地。
“高仙芝就是我的下場,我死定了!”
哥舒翰想過自己會失敗,但沒想到敗得這麼慘。
他在黑夜中止不住地哭泣。
殘兵敗將中,不論是曾經的彍騎,還是不可一世的飛騎,都一臉頹廢。
戰敗竟是如此乾脆!
“大帥,我們十幾萬士卒,不可能隻剩下五千。當召集失散的士卒,再回潼關。”
田良丘向哥舒翰建議道。
“馮神威不知道在哪,他一定準備殺我。潼關回不去了。”
可能是中風纏身,讓哥舒翰有對死亡的恐懼。
這次大敗後,哪怕潼關距離他隻有十幾裡,他也不敢回去。
“那大帥有什麼想法?”
田良丘是哥舒翰一手提拔的判官,如果哥舒翰被殺,他也好不到哪去。
這次大敗,最大的責任是朝廷的催促。
一個不慎,主帥就要被殺,這誰頂得住?
而且彍騎、飛騎太自大,關鍵時刻不聽戰鼓的指揮。
在李瑄的軍中,“擊鼓不進,鳴金不止”者,直接斬殺衙將、押官、隊頭。
金鼓,就是主帥的耳目。
方圓百裡的戰場,靠喊和眼睛肯定是不行的。
“占領河東郡城,守衛河東!”
哥舒翰做出一個與曆史上不同的決定。
主要是哥舒翰在這個時空,並沒有攜帶河隴的將士和胡人部落。
那些二五仔現大多數都在李瑄的麾下,被李瑄訓得服服帖帖。
“我等追隨大帥!”
田良丘、李承光等願意聽從。
他明白哥舒翰想占領河東郡城的原因。
一些彍騎、飛騎殘兵敗將不聽從哥舒翰的收編。
兩天期間,哥舒翰隻能收一些新兵和原本朔方、河東的殘兵。
共計一萬左右,向河東城而去。
在這兩天時間,崔乾佑趁機猛攻喪失膽氣的潼關。
這座天下雄關,透露著暮氣森森。
守城士卒有抵抗,但擋不住叛軍的殺氣。
沒有主帥指揮,人手不夠,破綻太多。
崔乾佑從十幾個方位一起進攻,終於在兩天後,攻破潼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