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是一名沙俄帝國老兵,可能你不知道為什麼叫沙俄帝國因為那時候我們現在的蘇維埃聯邦還沒有成立。”
“從我記事起,他就沒有過一個父親的樣子,酗酒,打架,情緒反複無常,常常以暴力解決問題。”
“即使我的成績再好,也沒有從他口中得到過一絲誇獎。”
“終於有一天,我實在忍受不了了,奮起反抗!”
“然後”
阿列克謝頓住,黃浩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問道:
“然後呢?”
阿列克謝突然笑了笑:
“然後當然是被狠狠地揍了一頓。”
“你難道指望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去揍翻一個四十多歲滿臉絡腮胡的蘇維埃大漢嗎?”
“哈哈哈哈哈。”
“那真是我這輩子挨過最狠的一頓揍,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說到這裡,阿列克謝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是笑聲中沒有什麼懊悔,隻有帶著回憶的淡淡笑容。
“但他這樣,反而更加激起了我的反抗心。”
“我就這樣一直頂撞了他幾年,直到某一天,漫天遍野的傳單撒遍了小鎮。”
“戰爭來了。”
“可惜我們那時候什麼都不知道,隻被那些宣傳迷住了眼,仿佛隻要參軍,參加戰爭,就會獲得無上的榮耀,財富,地位,萬人敬仰的英雄。”
“那一年是1916年,我剛17歲,瞞著家裡人參加了軍隊。”
“我幻想著在戰場上英勇殺敵,幻想著以一己之力逆轉戰局,幻想著滿載榮耀回歸家鄉,戴著一身的勳章站在車上,傲慢地看著我那酗酒的父親。”
“幻想著他與我對視,然後逐漸羞愧,最後無地自容,以此來證明我比他強。”
黃浩忍不住臉色微紅,直播間內的藍星水友們彈幕也少了許多,因為總感覺是在說他們而且這什麼榮耀,財富,地位什麼的,好像跟藍星這邊那些狂熱份子宣傳的一樣,他們也是這個套路。
阿列克謝這邊頓了頓,繼續說道:
“當然這些都是美好的幻想罷了。”
“真實的情況是第一天上戰場上,我們所在的車隊,甚至還沒有抵達預定位置,對麵的一輪炮火就打了過來,其中有一枚炮彈,直接落在了我在的那個車廂裡麵。”
說著,阿列克謝摘下了一直戴著的皮手套,露出了那缺了半截小拇指的左手:
“這就是當時造成的。”
“所幸我當時坐的是車廂尾部,而且右邊還有幾個比較壯的替我抵擋了衝擊力。”
“爆炸的衝擊襲來,我直接被衝擊炸出了車廂。”
“我在空中看著車隊陷入一片火海,然後摔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識。”
“等我再醒來時,已經在醫院內,左手的小拇指已經沒了。”
“裡麵還有很多傷員,我找到護士詢問我所在的部隊,結果他們告訴我,送來的人大部分都沒挺過去,讓我去停屍間看看。”
“我到了那裡,看到了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腦海中的印象還停留在車廂內,我們唱著沙俄帝國的軍歌,幻想著英勇殺敵獲得功勳,走上巔峰的畫麵。”
“一轉眼。”
“他們都躺在這裡,他們甚至連敵人都沒見到。”
“你能想象嗎?”
“一車廂17、8歲,20歲左右的年輕人,被一發炮彈就結束了生命。”
“他們的背後是他們的父親,是他們的母親,是他們辛辛苦苦養大孩子,就這麼失去了生命。”
“當時仇恨充滿了我的內心,替他們報仇也加入了我的目標。”
“等到傷養好,手指不妨礙行動時,我選擇立刻加入戰鬥,我在戰場上舉著槍儘可能殺更多的敵人,想要以此獲得榮譽。”
“但是很可惜大部分功勞都被我當時的長官貪了。”
阿列克謝的臉上,忍不住出現咬牙切齒的表情:
“現在想起他,我都恨不得斃了他。”
隨後阿列克謝繼續說著:
“戰爭是殘酷的,我身邊戰友換了一批又一批,我也逐漸習慣了殺人的感覺,就像那些‘帝國的野獸’一樣,但那時我還毫不自知。”
“直到有一天,我們正麵遇到了一支奧匈帝國的部隊。”
“陡然碰到一起,雙方都懵了。”
“但是緊接著都反應過來,開始了倉促之下的戰鬥,慢慢地變成了最原始的白刃戰。”
“我們廝殺在一起,讓我印象最深的是捅了我一刀的那個奧匈帝國的少年,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但是他那雙布滿老繭的雙手,我一眼就看出來,那是常年乾農活才形成的。”
“因為我母親的手上的老繭,比他還要厚。”
“那一刻我突然感覺有些荒唐,但是我手中的刀還是刺死了他,沒有太多的時間思考,直到戰鬥結束,我們這邊大獲全勝。”
“我才癱坐下來,我爬到了那個奧匈帝國少年的身邊,我看著他那雙手上的老繭。”
“一個農民的兒子,千裡迢迢地跑到這裡,要殺死另一個農民的兒子。”
阿列克謝看向黃浩:
“你猜他當時想的是什麼?”
阿列克謝的話,讓黃浩直播間也一陣沉默,黃浩則是想了想,開口說道:
“大概是榮譽,財富,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