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來到樓下的,有涼州朱家的幾位公子,依附於山海閣的青州徐家小姐、禹州苗家的女婿,還有舊皇族李家的年輕一輩。
他們都是被京中世家邀請而來,與友人飲酒作樂的。
方才有人在樓上看到了元辰,確定了這是丹宗親傳,於是立刻就坐不住了。
就像曾經的柳駿馳一樣,他們心中所想的,也是丹宗今年送丹時所攜帶的那些備用丹。
這等丹藥一般都會在丹藥運送結束後被各種背景龐大的千年世家買走,普通一些的世家子弟很難能見得到。
不過丹宗親傳自然有資格選擇將藥給誰,而今日對他們來說,是個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這前廳如此擁擠,魚龍混雜,元公子身份尊貴,何不與我等一起到二樓同飲?”
“你們是誰?”元辰看著他們,一臉茫然。
朱家子弟輕輕拱手:“元公子現在還不認識我們,不過我等都有意與元公子結交。”
元辰聽後立刻擺擺手:“多謝各位好意,這裡就挺好的。”
“元公子若想看表演,我們的包廂之中也是歌舞俱全的,何需擠在此處。”
“我不看歌舞,扭臀挺胯,那玩意兒有什麼好看的。”
他來此本就是為了聽人說書的,對什麼歌舞不感興趣。
聽到他的拒絕,距離相近的幾人忍不住動作輕巧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丹宗親傳難見,如今見到了,一句話便被打發是不可能的。
這種舉動是稍稍有些無禮,但丹師沒有戰力,這件事是青雲天下眾所周知的,儘管他不太情願,但隻要將他請上去後再賠個不是,幾杯酒下去,醉醺醺的說不定就做了好友。
青雲本就有句古話,叫做不打不相識。
不過他們不清楚元辰對於聽書的堅定,立馬就被甩開了手。
於是又有幾位世家千金上前,與他拉扯起來,瞬間引得四周圍的目光不斷聚集。
“那人是誰,怎麼會如此受歡迎。”
“丹宗親傳啊。”
“丹宗親傳怎會在此?”
“來天書院送丹的,都來了好幾日了。”
“怪不得那些世家子弟如此熱情,不過都上手了,這……不怕得罪了人麼?”
“莫說丹宗親傳了,就連普通的上五境丹師平日都極難得見,想與他們結仇都沒機會,而且伸手不打笑臉人,上去之後對飲幾杯也算認識了,這等機會著實難得的。”
不過正在此時,拗不過他們的元辰忽然大喊了一聲姐夫,瞬間讓全場寂靜了下來。
二樓東側的一間包廂應聲開門,季憂從中走了出來,眼眸低垂地看著下方。
元辰哭喪著臉:“姐夫,有幾個不認識的人,非要拽我走!”
季憂眉心微皺,看向了那些拉著元辰的世家子弟:“你們這麼做是因為想死麼?”
此間有許多二樓的包廂因為那句“姐夫”而推開了窗,忍不住看向季憂。
其中有來自閒坐的天書院弟子,還有和叔叔伯伯一起見客的陸清秋,以及穿了一襲流仙裙的長樂郡主趙雲悅,以及崇王給她選的那位柳駿馳。
事實上,底下那些朱家子弟、徐家小姐什麼的,都是趙雲悅請的客人。
方才在人群之中瞥見元辰的就是趙雲悅,而聽到自己宴請的世家子弟想請元辰上來,她也是舉手讚成,想要與其認識的。
但她沒想到朱家子弟因為對方沒有戰力,動作裡會帶了些許的強迫,而更讓人沒想到的事,原來許久都未露麵的季憂也在此處。
此時,那些請人的世家子弟笑意收斂,眉心皺起,抓著元辰胳膊的人將手緩緩放下。
元辰見狀懟開了他們,隨後朝著樓上跑去。
這本就是一件小事,你情我願便是一拍即合,你請我不願也不至於結了仇,沒什麼太過大不了的。
隻是望著丹宗親傳飛跑而過的身影,坐在二樓南側的天書院弟子不禁默然。
他們和季憂一樣,同屬一處仙宗,甚至其中還有季憂的師兄師姐,他們枯坐深山多年,修行其實也一直在漲。
但青雲天下記得的,也唯有那些殿主親傳們。
按理來說季憂應該和他們一樣,甚至因為出身問題還不一定有他們強,可事實上,每次都隻是他人一出現,或者是隻有一個名字,就已經足夠逼得許多人百般退讓。
除此之外,還有丹宗親傳的態度。
青雲天下想與丹宗交好者不計其數,更何況是丹宗的親傳,這幾日許多人都想如先前一樣找他們截胡丹藥,卻尋不到人。
哪有人可以如季憂一般,對丹宗的親傳呼之即來……
幾乎成對角關係的包廂之中,柳駿馳看著趙雲悅凝望窗外漸漸出身的身影,麵色一陣陰沉。
他和趙雲悅相識兩年有餘,期間也是百般示好,卻始終未能得其表態。
儘管趙雲悅嘴上不說,但他其實是知道原因在季憂身上。
自己這位雲悅師妹當初主動找季憂雙修過,不過被季憂拒絕,於是發誓要找一個比季憂更強的,將其踩在腳下。
可現在趙雲悅這般抗拒他,幾乎就等同於在說他不如季憂。
“這朱家子弟,徐家子弟,都是一群膿包。”
趙雲悅聽到他冷言冷語不禁回神:“前段時間的傳聞已經讓許多人都覺得季憂戰力有異了,他們選擇不動手未必是錯。”
柳駿馳聞聲揚起眼眸:“方長老不願對季憂動手的原因有很多,也許是這季憂得了哪些人物的照拂,也許天書院不願意弟子死在院中,但未必真的說明季憂有多麼深不可測。”
“這些事情的你又是從何聽來?”
“不是聽來的,隻是你我都是修仙者,又豈會不知修行難易?”
趙雲悅聽後微微皺眉:“我還以為你是聽到了什麼傳聞。”
柳駿馳放下茶杯:“知修行之艱辛,便可知傳聞之離譜,何需其他佐證。”
其實其他十幾座包廂之中,如此類的議論也不少。
他們並不清楚守夜人的存在,以自身修行過程的艱難來判斷,總覺得其他理由更加合理一些。
方長老雖然年老體弱,壽元無多,與鼎盛時期的境界相差甚遠,但也是無疆境的大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豈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碰瓷的。
不過,這些事對他們來說終究是無關緊要的旁事。
在他們看來,不管季憂如何,與他們這些人總歸是無關的。
所以他們接上了先前的話題,聊著修行,聊著生意等等。
而方才去前廳請元辰,結果被季憂喝退了的那些世家子弟此刻也回到了趙雲悅的包廂,念念有詞說著什麼天書院門前,不易與其弟子動武。
另外還有一批人,知道元辰在哪個包廂之中,正端著酒猶豫著是否要過去寒暄幾句。
就在眾人心思萬千之時,樓下廳堂中忽然傳來一陣嘁哩喀喳的聲音。
因為方才的事令前廳很安靜,所以這樣的聲音就顯得十分刺耳了。
眾人忍不住聞聲看去,就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站在前廳當中,似乎是走的太過匆忙,不小心碰到了一桌的茶壺,以至壺楊杯翻。
而當眾人看到他那張麵龐的時候,許多人都不禁微微一怔。
“那不是方錦程?”
“他在乾什麼……”
趙雲悅包廂中的人也不禁循聲看去,看到方錦程渾身顫栗,眼神閃過一絲茫然。
京中有傳言,說方錦程借由彭羽之時尋季憂麻煩,結果被方長老關入了山淵之中。
雖然前半段真假難辨,但很多人都知道他確實是被關入山淵了,因為自那之後,很多人都再沒過方錦程的影子。
不過最近新元將至,城中歌舞成團,酒香四溢,熱鬨非凡,年輕人是坐不住的。
所以很多人都知道,這位背後站著一位太爺的天驕偷偷出關尋樂過幾次。
但很多人不清楚他今日就在這樓裡,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此時,撞翻茶壺弄出聲響的方錦程一臉驚恐,朝著季憂所在的那間包廂望了一眼,隨後跌跌撞撞地朝著樓外衝出,慌得仿佛大難臨頭一樣。
而在他出來的那間偏廳之中,也有幾個天書院弟子跟著跑了出來,看那間包廂一時沒有動靜,便慌慌張張地跑出了醉仙樓。
見此一幕,方才那些打算去拜訪元辰的人忽然退回去。
包括試圖說服趙雲悅不要輕信傳言的柳駿馳等一眾在包廂未動的,在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暗中出來尋樂的方錦程是被嚇跑的,在有無疆境太爺坐鎮的天書院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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