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輪胎接觸跑道後,還沒停穩,機艙裡麵就響起了一陣解開安全帶的聲音。
從窗口往外看去,遠處的候機樓還亮著燈,屋頂的紅旗在夜風中無聲飄揚,這會兒已經沒有其他的飛機起降了,像是專門在等待他們這一趟飛機。
舷窗外的地麵車燈光束正掃過機身,來接機的紅旗車已經在跑道旁等候,車燈照亮了路邊的標語牌:“向科學進軍”幾個紅色大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方言收拾起報紙,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十一點。
比預期的時間要晚。
艙門打開的瞬間,一股裹挾著塵土味的乾燥空氣湧進機艙,與廣州濕熱的晚風形成鮮明對比。
方言發現BJ晚上的溫度不高,估計隻有十幾度,好些人都裹緊領口。
方言跟著廖主任走下舷梯,金屬扶手在夜色中冰涼刺骨。
地勤人員舉著的強光手電在跑道上劃出扇形光斑,照亮了梯級上的露水。
“首長辛苦了!”接機的軍官抬手敬禮。
廖主任點了點頭,算是回了個禮。
方言注意到紅旗轎車已經開了過來,車頭的宮燈造型頂燈亮著,光柱裡飛舞著細小的蠓蟲,廖主任先被領上了車,然後其他老前輩們依次上車。
方言也被安排進了一輛車裡,他的行李也被放進了車的後備箱。
車隊駛離停機坪時,跑道旁的導航燈依次熄滅,隻剩遠處的候機樓燈火通明。
車子拐上機場路,兩側的白楊樹在夜風裡沙沙作響,路燈的光暈在車窗上掠過,形成忽明忽暗的條紋。
司機是穿著軍裝的,他擰開車內收音機,裡麵飄出京劇《智取威虎山》的選段。
方言望向窗外,郊區的農田在夜色中呈深灰色,偶爾有守夜的農民棚屋透出油燈微光,田埂上的稻草人被風吹得晃動,影子投在剛犁過的土地上,像幅會動的剪影畫。
總算回來了。
車隊進城之後就開始陸陸續續的分開了。
四十分鐘的樣子,方言終於到了外交部街,街對麵的協和大樓還亮著燈,看起來和離開的時候一點沒變。
說起來也就離開了一周的時間,回來後居然還有點感慨。
車剛在門口停下來,司機還在幫著方言拿行李,四合院的門就打開了。
先是三條狗竄了出來,一個勁的搖著尾巴圍著方言打轉,然後是兩個身影緊隨其後,異口同聲的說道:
“師父!”
方言沒想到出來的人,居然是索菲亞和安東。
他們兩人跑上來幫著拿上了東西,朱霖才來到門口:
“回來了啊。”
方言對著她問道:
“這麼晚還沒睡?”
女王大人說道:
“反正我又不上班,就在家裡等著了。”
一旁的索菲亞說道:
“師父你說了今天回來,我們等了一天了。”
安東也晃了晃手表說道:
“還有十分鐘就過今天了。”
方言哭笑不得,對著他們道歉:
“實在對不住,讓你們久等了。”
朱霖對著他說道:
“沒事,平安回來就行了。”
方言對著她問道:
“家裡其他人都睡了嗎?”
朱霖點點頭:
“都睡了,你也趕緊進屋吧。”
“好。”方言應了一聲,然後和司機同誌告彆,就走進了四合院裡。
安東和索菲亞幫著把東西都放到了方言臥室裡,然後就被方言打發去睡覺去了。
打開箱子將自己的那些東西拿出來,然後讓老婆分一分禮物,家裡每個人都有份。
接著方言就去洗漱去了。
衝了熱水澡後,感覺渾身都舒坦了,換了一身衣服,方言穿著拖鞋回到了房間裡。
朱霖這會兒已經把兩口箱子裡的東西都分類出來了。
霍家準備的禮物分作兩部分,食品與雅玩,每樣都透著老派香港商人的考究,在1978年的京城顯得格外稀罕。
油紙包裡的乾鮑呈琥珀色,每隻都用紅繩綁著,附一張小紙條寫著“日本吉品鮑,泡發需三日”;
刺參被整齊碼在錫盒裡,參刺堅硬如瓷,盒底墊著防潮的陳皮;
魚翅用竹製小筐裝著,翅針根根分明,霍家特意附了張“蟹黃魚翅”的菜譜,毛筆字寫在灑金宣紙上;
花膠用麻布包裹,足有巴掌大小,邊緣泛著淡淡的魚油光,拿起時能夠聞到一股鹹鮮的海味。
還有兩大盒的廣式茶點禮盒,有封皮沒拆開方言也不知道裡麵是什麼。
此外有個藥包,瓶裝的西洋參片薄如蟬翼,泡在透明的液體裡,瓶身標簽寫著“加拿大正泡參”,石斛用紅繩捆成小把,根莖粗壯,帶著淡淡的藥香,一小袋藏紅花被縫在絲綢小包裡,每根花絲都呈深紅色。
看樣子這個禮盒應該是霍家的其他人準備的。
要不然也不太可能送這種東西。
此外還有一些,古董玩意兒,一個檀木匣子裡,放著文房四寶,玉器擺件。
紫毫毛筆裝在斑竹筆管裡,筆帽上刻著“湖筆廠監製”。
端硯放在紫檀木匣中,硯台帶眼,嗬氣即可研墨,匣底刻著“光緒年製”的款識。
徽墨呈長方體,表麵浮雕著“黃山鬆煙”圖案,有鬆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