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瑤山地下深處，一副怪誕的情景。
一道年輕版的張洞玄神魂跪在地上，膝下一圈又一圈玄黃色的漣漪擴撒，他的聲音低沉而悲怮，無異於平地起驚雷，響徹所有人耳畔。
真君……師尊。
他對不遠處衣衫破爛，身形枯槁的老者，說了這樣的話。
這一刻，所有人能懵了，無法保持平靜，所有人心中都產生了一種荒誕之感。
“嗬……”陳宣乾笑了一聲，這是發生了什麼？令人摸不著頭腦啊。
“開玩笑麼？”花琉璃玉容失色，手足無措，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老怪物是太玄真君？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花琉璃下意識看了眼陳宣，他曾狠狠痛毆過老怪物兩次……痛毆了一位近仙的真君大物？
“他是太玄真君張天師？絕不可能！”白狐兒神尖叫，不敢相信一臉猥瑣相的禿頭老者，是那個傳說中的人物。
太玄真君是何人？
曾經威壓南域三千州，俯瞰人間六千年的巔峰真君。
在人間列仙神隱的時代，這便是塵世中站在山巔最高處的練炁者之一。
許多人都堅定認為，太玄真君在古往今來的所有真君大物中，都算穩占前列的蓋世英傑。
要知道，大多數情況下，今人勝古人。
古人從一無所有的境地中，披荊斬棘開路，曆經山海、仙鬼兩個大時代，一代代試錯。如今，很多修煉大道，都算是比較完善了。
現在的真君大物，總體上而言，是比古代的真君要強上不少的。
而青囊道場的太玄真君，能在山海神隱，紫霄枯竭的年代裡，一騎絕塵，逆道飛仙，驚豔才情說一句曠古爍今都不為過了。
這種在光陰長河之中，都一定會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人傑，怎麼會是老怪物這幅……不忍直視的糊塗模樣。
然而。
一具肉身軀殼，不會有兩個神魂主人。
必有一個人是假的，或者……兩個都是假的。
“哪來的妖祟？變化老朽年輕時的英俊容貌，偷占老朽的肉身！”老人吹鼻子瞪眼，卷起袖子，衝上前教訓跪地的年輕張洞玄：“老朽才是真正的張洞玄！”
年輕張洞玄不敢反抗，臉龐深埋土中，悲聲道：
“師尊，您忘了雲錦真君師姑了麼？她救了你，整個青囊道場救了你啊！”
老人劈頭蓋臉毆著年輕張洞玄，聞聲動作停滯了一下，旋即，麵上露出狐疑的神色：
“胡言亂語，她一個垂垂老矣的普通真君，如何救得了太玄師尊！”
陳宣見狀，默默往後退了一步，小聲對花琉璃問道：
“雲錦真君是誰？很有名麼？”
花琉璃沉思道：“太玄真君的小師妹，曾是青囊道場的一代玄女，被譽為南域第一美人。”
“據說，千年前的雲錦真君，壽元將近，美人遲暮，太玄真君最後一個故人將要凋零，這才毅然決定舉教飛升的。”白狐兒神眼眸流轉，緩緩道。
世上常說，真君無遺憾。
但如何能真的無遺憾呢？
人族神遊九世，九世壽命加一起，隻有一兩千歲。
而人族真君大物，也不過平均四五千年壽元，太玄真君身邊故人陸續凋零逝去，連同時代的最後一位真君紅顏知己，都要老去了，他又如何能不動容呢？
“成仙本就難成，更何況是舉教飛升，太玄真君最後功虧一簣。”白狐兒神道。
雖是千年前的舊事，但青丘就是太玄隕落的參與者，對此事有著清晰記載，白狐兒神因此知道不少內情。
據說，雲錦真君能成真君之位，還是太玄真君出手幫的忙。
白狐兒神目光閃動，在老人與年輕張洞玄身上來回打量。
若是這虛弱不堪的老人，真是太玄，這就太好了。
“無需青丘真君到場，本狐神抬手就能鎮壓太玄。”白狐兒神心道，她沉思，要不要立刻搏命，換掉這老怪物。
她仰頭，看了看陳宣……算了，此人野蠻，但確實厲害，神魂很強大，還是耐心等待青丘真君來罷！
陳宣知道老怪物有問題，但若其是太玄，這問題就大到恐怖了。
“你們兩個，不要吵了！”
陳宣冷聲道，有些心驚膽戰了，但麵色依舊保持鎮定之色，他沉聲對年輕張洞玄問道：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說的話是真的！”
容貌有幾分相似，這很正常。
張洞玄姓張，太玄真君也姓張，本就是同一支血脈。
但是。
陳宣都能連續鎮壓兩次的老怪物，沒資格成為太玄……真的也是假的。
“證據？”
年輕張洞玄愣了一下，低喃道：
“太玄師尊吃掉青囊道場所有人，他吃掉了雲錦真君……”
他說著，神情被巨大的恐懼籠罩，又哭又笑道：
“我看見了，我親眼看見了！哈哈，山鬼娘娘也看見了。”
張洞玄麵容扭曲，看向老怪物，慘笑道：
“師尊，你忘記了麼？徒兒曆經艱辛，找進姑瑤山中時，你正在吃雲錦真君師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