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戰有些乏了,都各自散了休息去吧。”
張淮深確實有些困乏,從昨夜到如今,他就沒有好好休息過。
見狀,曹義謙等人也沒有覺得他擺架子,而是各自返回住所了。
張淮深去休息前,還吩咐劉繼隆如果發現回鶻有折返跡象記得稟告,劉繼隆自然稱是。
在張淮深走後,索勳便一言不發帶著索氏子弟離去了。
劉繼隆在東城門附近的那處空院子休息,順帶洗漱了一番。
坐在浴桶中,他幾乎舒服得快要睡著,如果不是還等著李驥彙報回鶻動向,他恐怕已經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從酉時(17點)到戌時(19點),眼看李驥還未回稟消息,劉繼隆就知道回鶻是真的撤退了。
他掙紮著從浴桶中站起,用粗布擦了擦身子後,令斛斯光用藥酒為他擦了擦身子。
雖說今日未受傷,但幾日前的祁連山之戰他卻遭鈍器擊打過幾處,隻是不致命罷了。
斛斯光為他擦拭藥酒後,劉繼隆這才穿上中衣準備休息。
這一覺睡下,再醒來便已經是翌日清晨了。
疲憊多日,突然睡了這麼太平的一覺,劉繼隆隻覺得神清氣爽。
“斛斯光!”
“標下在!”
劉繼隆剛對門口叫嚷,便見斛斯光推開門朝自己作揖。
“李驥那廝還沒回來嗎?”
劉繼隆起身自己穿著衣服,隻覺得身上那幾處挫傷都沒什麼感覺了,似乎一覺睡醒後便恢複了所有傷勢。
“回將軍,李旅帥今早日出時才返回,回鶻人已經越過龍首山,前往北邊的居延澤了。”
“李旅帥讓我彆打擾您,等您睡醒了再說。”
斛斯光解釋完,劉繼隆也滿意點了點頭:
“你也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標下昨夜與人換值,現在不累。”
斛斯光的話,讓劉繼隆詫異看了他一眼。
甘州精騎疲憊多日,斛斯光也是其中一員,僅僅休息三四個時辰,根本恢複不過來。
斛斯光這番舉動,就差把“我想進步”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對此,劉繼隆倒也不厭惡,畢竟就連他自己都想著往上爬,何況下麵的人。
他穿好衣服,隨口對斛斯光交代:“去休息吧,你這兩戰的功勞,足夠你升任隊正了。”
“謝將軍拔擢!!”
斛斯光激動作揖,劉繼隆搖搖頭:“功賞罰過,這個位置是你應得的。”
“待返回山丹整軍之後,我再具體安排你去哪個團擔任隊正,去休息吧。”
“是……”斛斯光激動地渾身發抖,緩緩退出臥房後,這才去了院子的一處倒座房內休息。
在休息前,他便與一名夥長交接好了院子的事宜。
因此當劉繼隆來到正廳後,便有兵卒告訴劉繼隆稍等,很快便能享用飯食。
這種無所事事、等人伺候的生活,倒是讓劉繼隆感到一絲愜意。
在山丹時,張淮溶幾乎是個甩手掌櫃,而索勳更是隻管要兵要糧,所有擔子都壓在他的肩頭。
如今來了張掖,事情自有張掖的長史、彆駕及主薄等人管理,他隻需要等待張淮深軍令便可。
枯坐正廳兩刻鐘,根本沒有事情找上他,直到兵卒端來一碗雞肉燉飯,劉繼隆才算有了事情做。
大快朵頤著碗內雞肉與粟米飯,不多時他便吃了個八分飽。
本想去街上走走,又擔心等會張淮深尋不到他,故此劉繼隆坐在了位置上,腦中開始想起了山丹的事情。
昨日張淮深的承諾還曆曆在目,隻要自己擔任山丹折衝府右果毅都尉,加上兼領山丹主薄這一位置,那李渭的兒子根本就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把山丹城留給那廝駐守,自己帶兵馬前往涼州削弱涼州吐蕃實力,這安排無疑十分妥當。
不過現在河西與甘州回鶻撕破臉皮,自己還需要防備北邊的甘州回鶻,這倒成了問題。
至於南邊,論恐熱應該是無力攻破鄯州,隻要鄯州無礙,山丹南邊就不用擔心。
防備北邊的同時,率領精騎攻掠涼州就成為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自己在張掖待不了幾天,到時候返回山丹,第一件事還是得解決山丹軍陣亡將士的撫恤。
各州縣撫恤是一回事,自己撫不撫恤又是另一回事。
張昶、陳靖崇他們的年紀太大了,學習能力遠不如孩童、少年。
借此機會,倒是可以將陣沒將士的家屬接到山丹,將他們的兄弟、孩子集合一處培養。
想到這裡,劉繼隆好好想了想應該如何培養他們,同時又應該如何發展山丹。
山丹倉庫中有足夠城中百姓吃兩年的糧食,而自己若是要發展精騎,便需要足夠的豆料,畢竟秸稈和牧草的轉化率太低了,根本滿足不了軍馬作戰所需。
山丹的豆田必須擴大種植,按照山丹軍馬數量,以及軍馬每日支料二升、草一束來算,培養五百精騎,起碼歲支七千石馬料。
單說馬料就需要占用一萬畝耕地,草倒是可以派人去收割。
雖說占據山丹大半耕地,可自己若是能劫掠來足夠多的牧群,那就能解放足夠的人力來投入到造紙、冶鐵等行業中去。
全民皆兵的情況下,山丹能拉出最少兩千兵卒。
屆時加上張掖的三千甲兵,再從肅州調動一千人,那就能組織六千人的甲兵隊伍進行東征,收複涼州便不再是遙遠的未來,而是這幾年就會發生的事實。
自己本想拿下番和,可現在有了控製山丹的機會,便不能隻圖謀一城一地了。
曆史上的大唐,雖說有機會收複河隴之地,但都被地方節度使和唐廷的不重視而擱置,以至於六穀吐蕃崛起,隔絕了河西與關中的交流。
眼下算上涼州,山丹東麵大約還有十五個州掌握在吐蕃各個部落使、節度使手中。
西邊雖說有伊州、西州、庭州等安西、北庭諸州,可西域的漢人等同當地少數民族,並且距離大唐太遠。
沒有足夠多的漢人,即便自己能在西域稱王稱霸,到頭來也還是免不了被少民化,所以東邊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涼州是河西重鎮,而蘭州、會州是河西與隴右的重要通道,這些地方即便收複,唐廷也會想辦法收回去。
河州、臨州、渭州靠大唐太近,鄯州和廓州太過偏僻。
如此看來,倒是論恐熱核心地盤的洮、岷、鬆、疊、宕等州適合自己。
這些地方靠近吐蕃,雖然邊防壓力大,可吐蕃現在自顧不暇,全心都在平定叛亂上。
拿到這幾個州的其中一個後,自己完全可以和吐蕃上的叛軍互市,得到自己想要的馬匹。
這幾個州唯一的問題就是經論恐熱禍害後,漢人數量不多。
不過自己隻要率一兩千甲兵進駐,當地便是有兩三萬吐蕃人也不礙事。
唐廷治下的山南、劍南等道在晚唐時期並不太平,盜寇橫行,自己可以趁機收斂些落草為寇的漢人,將這些地方的漢化提高。
如此一來,自己也算一州節度使,隻要不和唐廷對著乾,唐廷也不會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至於再往後應該乾嘛,這點他自己也沒有想好。
他雖然知道歸義軍的曆史,但對晚唐和五代十國的曆史並不了解,隻是依稀記得大唐傳國二百八九十年。
算算時間,也就是說大唐還有五六十年的國祚,但期間經曆了龐勳、王仙芝、黃巢等叛亂。
雖說自己不確定自己能否活到那個時候,可如果真的能活到那個時候……
劉繼隆的思緒慢了下來,他腦中想到了一個物件,刻著八個字的那個物件。
雖然知道希望渺茫,可他還是想看看那物件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我這都想哪去了……”
輕嘲兩聲,劉繼隆便搖頭準備去衙門逛逛。
不湊巧的是,他剛剛起身準備出去,便見到了一名直白走入院內,在庭院中對正廳裡的自己作揖。
“劉將軍,李彆駕率步卒於南門入城,刺史召城內正七品以上官員前往衙門議事。”
“我這就過去!”
原本的好心情在聽到李渭到來的時候化作烏有,劉繼隆回應一聲,心裡也做好了等會被李渭刁難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