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提鐵槍,背負雙錘,引十數騎躍馬而來。
一名小節兒衝上前試圖阻擋,直取那將。
交馬隻一合,便見那將一槍刺倒小節兒,看得莽羅將頭皮發麻。
那將縱馬提槍,複殺入嘉麟旌旗陣中,左突右刺,頃刻間落馬者不可計數。
莽羅將隻能埋頭狂奔,待他回顧手下精騎,卻發現隻剩數十人緊跟自己,其餘兵馬都被留在了戰場上。
不僅如此,那勇猛將領還率領百餘精騎對自己展開追擊,大有不殺他不收手的態度。
“撤!!”
莽羅將聲嘶力竭的叫嚷著,不斷揮動馬鞭,試圖讓胯下軍馬帶自己遠遁他處。
隻是他忘記了,是他自己托大,親率兵馬疾馳三十裡而來,馬匹的馬力早已不足。
“嘶鳴——”
軍馬嘶鳴間,莽羅將隻感到腦子一片空白。
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落在了地上,而他後方是自己的數十名精騎。
“停下!停下!”
“嘭——”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後方精騎甚至來不及反應,便縱馬踐踏而過。
待他們反應過來,領頭的幾名百戶長麵麵相覷,連忙向南逃竄。
“不必追了!!”
劉繼隆勒馬下令,目光瞥向了地上那不成人形的莽羅將。
“勸降,讓人來認這家夥是誰!”
他將長槍插在一旁,頭也不回的吩咐。
聞言,陳靖崇連忙調轉馬頭回軍,而此時戰場上的許多番軍已然開始投降。
“降者不殺!”
“投降者不殺!”
廝殺中的酒居延、尚鐸羅等人不斷勸降,而隨著時間推移,失去主心骨的番兵們紛紛放下了武器。
交戰不到兩刻鐘,他們便戰死三成,逃亡兩成,僅存不到六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輕騎。
不多時,陳靖崇帶著一名投降的百戶長來到莽羅將屍體麵前。
見到莽羅將的屍體,百戶長渾身發顫道:“這是我們的東本莽羅將。”
“東本?”劉繼隆頷首:“他是番和、嘉麟哪座城的東本?”
“他是嘉麟城的東本莽羅將,番和城的東本和折逋都護南下番和了。”
百戶長說著,劉繼隆聞言眯了眯眼睛,隨後拔出腰間橫刀丟在地上:“你去把他的頭割了。”
“我?!”
百戶長瞪大了眼睛,劉繼隆頷首道:“怎麼,不願意?”
“是!我這就割……”百戶長上前撿起橫刀,走到莽羅將的屍體麵前,費力的將他脖頸砍斷。
待他乾完這件事,鮮血已經濺了他一臉。
他害怕的將橫刀遞回給劉繼隆,劉繼隆則是接過橫刀用披風擦了擦刀刃,隨後歸鞘。
“你叫什麼名字?”
“農穀力。”百戶長小心翼翼回應,劉繼隆聞言頷首:
“去吧,帶著他的屍體,再挑選幾個人回嘉麟城,告訴他們,是你搶回了他的屍體。”
“我……我可以走了?”農穀力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自己就這樣被放了。
“走吧。”劉繼隆眯了眯眼睛:
“回去之後,若是想要榮華富貴,那就想辦法把番和城、嘉麟城的城圖、兵額等情報送到山丹。”
“如果你能把消息送來,日後我攻克嘉麟城時,賞牧群千頭、牧場千頃給你!”
“當然,你也可以不做……”
調轉馬頭,劉繼隆轉身返回了戰場,
莽羅將的人頭被陳靖崇用粗布包裹取走,隻留下了農穀力與莽羅將的無頭屍體呆在原地。
“俘虜他們,讓他們把甲胄脫了!”
返回戰場後,劉繼隆果斷下令,隨後便見山丹軍的兵卒們將這群俘虜的甲胄扒了個乾淨,還將他們的兵器撿起,分給了幸存下來的八百餘名牧奴。
“帶著他們,我們回家!”
劉繼隆臉上露出笑容,而得令的山丹將士們也紛紛露出笑臉。
這一戰他們死傷了不少兄弟,可比起他們的死傷,涼州番兵的死傷無疑更多。
撤退路上,酒居延縱馬來到劉繼隆身側,劉繼隆則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
二人沉默許久後,酒居延這才道:“死了七十二個弟兄……”
劉繼隆沒有回應,直到他們在西邊二十裡外遇到鄭處的百餘精騎,他才緩緩開口:“他們的妻兒老小,我養!”
抖動韁繩,他往鄭處那方快走而去。
酒居延望著他的背影沉默不語,陳靖崇策馬跟了上來,麵容沉重:“又有兩個弟兄傷重陣沒了……”
“嗯。”酒居延沉聲應下,同時目不轉睛的望著劉繼隆背影,詢問陳靖崇道:“老陳,你說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
“收複涼州,打通河隴就好了。”陳靖崇沉聲回應,可酒居延卻搖了搖頭。
“我感覺……果毅他們想的不止是收複涼州,而是更……”
他沒繼續說下去,或許擔心這些話被旁人聽取,影響了劉繼隆。
又或者是擔心陳靖崇已經不可信,會將自己這些話告訴劉繼隆。
“彆想那麼多。”陳靖崇隻當他是因為弟兄陣沒太多而胡思亂想,伸手拍了拍他。
“與其想這些,不如想想怎麼和這七十四個弟兄的家人交代。”
“我們把他們帶出來,卻沒把他們帶回去。”
陳靖崇感覺胸口堵著一口氣,酒居延也握緊了馬韁,心裡想到了出征時的場景。
在他們這麼想的時候,尚鐸羅卻從後方策馬而來,往劉繼隆身後追去。
“果毅!”
“有死傷嗎?”
劉繼隆已經與鄭處碰麵,鄭處十分高興地勒馬作揖,而劉繼隆則是先詢問了死傷。
好在鄭處搖了搖頭:“有十二個弟兄受了箭傷,但傷勢不重。”
“那就好,用酒精消毒了沒有。”
劉繼隆緩了一口氣,同時說出了酒精的事情。
這也是他過去半年弄出的產物,畢竟對於大唐的手工業技術來說,製作蒸餾酒的難度並不大,唯一的問題就是比較消耗糧食。
“已經消毒了,您放心!”
鄭處說著,目光也看到了疾馳而來的尚鐸羅。
劉繼隆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去,隻見尚鐸羅策馬而來,不多時便在自己身前勒馬作揖:“果毅,我們這邊陣沒八十一人,負傷一百二十四人。”
“放心,陣沒的弟兄,可以享受與山丹弟兄一樣的待遇。”
見尚鐸羅稟告,劉繼隆安撫了對方,同時對鄭處說道:
“如今我們有了錢糧畜力,這撫恤也得改改了。”
“烈屬願意遷居山丹的,發府田百畝,另發口糧十石、耕牛二頭。”
“不願來山丹的,發錢五十貫,府田就按照各州縣五十畝的規矩給。”
“多謝果毅!”鄭處還沒來得及回應,尚鐸羅便激動作揖。
見他如此,鄭處這才試探說道:“果毅,我記得衙門的府庫裡已經沒什麼錢了,這批錢我們……”
“我們沒有,可張掖有。”劉繼隆回頭示意道:
“這次俘獲了幾百套紮甲,這些紮甲我們用不了多少,可張掖卻急需,一套算五十貫也不虧。”
聞言,鄭處咧嘴笑了笑,同時後方的陳靖崇等人也跟了上來。
見他們上來,劉繼隆也將撫恤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聽聞劉繼隆願意給陣沒將士發那麼多錢糧,二人啞然。
如今河西五州都已經趨於安定,物價也不似去年那麼高了。
去年一石粟米二貫錢,如今卻已經降到七百錢了。
因此五十貫錢,足夠買七十石粟米,足夠五口之家吃上三年了。
有了這五十貫錢,加上地方州縣撫恤的糧食和五十畝府田,這些陣沒將士的烈屬也不用擔心下半輩子了。
當然,最優的辦法還是遷移到山丹,但劉繼隆幾次招撫烈屬,都鮮少有人遷居山丹,這批將士的烈屬估計也不會來山丹定居。
在陳靖崇他們這般想著的時候,劉繼隆抬頭看向了遠方。
陰沉沉的雲層散開不少,灑下縷縷陽光照耀草原。
“走吧,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