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驥拍拍胸口保證,畢竟他是孤家寡人,搬家十分方便。
相比較之下,有父母妻兒的馬成就不行了。
想到這裡,劉繼隆特意開口道:“我想了想,讓孩子們去軍營學習自然好,但畢竟太吵了。”
“這樣吧,在軍營不遠處挑一個院子改成學堂,每日派一名直白去教導這群孩子識字。”
劉繼隆說罷,目光一直盯著崔恕。
崔恕聞言連忙作揖:“折衝放心,辦這事用不了多久。”
“有你這句話就行。”劉繼隆笑著點頭,隨後又叮囑了一些事情。
例如學堂的膳食必須每日有肉,紙筆硯墨必須保證等等。
由於是山丹城內的烈屬孩童不算多,加上適齡的不過三十餘人,開銷並不大,所以崔恕也沒有猶豫的答應了。
見他答應,劉繼隆便回禮讓他忙去了。
馬成和李驥倒是沒有事情,今日是軍營將士休息上課的日子,他們兩個沒什麼事情可做,就跟跟屁蟲一樣的跟在劉繼隆身後。
帶著他們倆,劉繼隆先去看了造紙作坊,又去看了城外的牧群,末了前往開荒地觀看百姓開墾荒地。
在他的經營下,山丹已經進入了穩定的發展期。
哪怕劉繼隆什麼都不做,崔恕他們按部就班的照做,幾年後山丹也能人口滋生、衣食不缺。
相比較他這裡,距離他五百餘裡外的鄯州就情況不太妙了。
一個月前,尚鐸羅派出輕騎通知鄯州派挽馬牛車前往山丹拉糧。
經過半個月的緊趕慢趕,挽馬牛車終於抵達山丹,而劉繼隆先運出了兩萬石糧食供尚鐸羅運回鄯州。
隨著一個來回結束,時間也來到了六月中旬。
在劉繼隆見到趙遷遺孀的時候,尚鐸羅也率領三百餘鄯州精騎和三千餘輛挽馬車抵達了鄯城。
“乞利本!”
馬背上,尚鐸羅隔著老遠便見到了守在城門口的尚婢婢與拓跋懷光。
他先一步策馬前來,對尚婢婢作揖,同時對拓跋懷光頷首表示招呼。
“糧食都運來了嗎?”
尚婢婢的臉色不太好,或者說整個鄯州城的臉色都不算太好。
單從麵色來看,他們這些日子顯然過得十分寒酸。
像尚婢婢和拓跋懷光還算好,隻是麵色發黃,而其餘兵卒百姓則是麵黃肌瘦。
見尚婢婢投來渴求的目光,尚鐸羅也沒有藏著掖著,而是作揖道:“兩萬石糧食,路上消耗了八百多石。”
“這麼多?!”
尚婢婢與拓跋懷光等人都沒想到此次東略竟然能獲得如此多的糧食。
憑這兩萬石糧食,鄯州軍民起碼可以再撐三個月。
“乞利本,原本的糧食不是夠吃嗎,怎麼……”
尚鐸羅試探詢問,目光不斷打量著麵黃肌瘦的鄯州軍民。
不止是他在打量,就連他身後的鄯州精騎與他麵前的鄯州軍民也在打量。
在鄯州精騎眼中,鄯州的這群老鄉都餓得不成人形了,難以想象過得是什麼苦日子。
相比較之下,在鄯州軍民眼中,馬背上的鄯州精騎麵色紅潤,膘肥體壯,一個人能頂得上他們兩個人。
原本以為這群家夥去賣命,怎麼現在一看,日子過得比乞利本還好?
一時間,不少軍民都羨慕紅了眼,而尚婢婢也對尚鐸羅解釋道:
“河隴、河湟之地乾旱持續,加上論恐熱那廝沒有從大唐求得兵馬糧草,故此各州乞利本紛紛割據。”
“眼見河隴泛起饑荒,我便亮出旗幟開始招撫各部。”
“不曾想距離較近的廓州、蘭州各部皆來依附於我們,原本夠吃多月的糧食便有些緊巴巴的了。”
“若非你派出輕騎傳來消息,這群家夥恐怕又要跑去投奔彆人。”
“雖說留下了他們,但十日前羊群便已經屠宰殆儘,這些日子便吃些粟米粥和野菜。”
“好在你來得及時……”尚婢婢目光中透露著激動,而尚鐸羅聞言交代道:
“山丹那邊還有一萬石糧食沒有運過來,我明日帶人返回山丹,應該能趕在七月末帶著糧食回來。”
“好好好!”尚婢婢沒有想到此次東略所獲竟有如此之多,不過想了想後他又道:
“雖說有了這三萬石糧食,可最多不過讓我軍多堅持兩個月罷了。”
“因此這次你返回山丹,我希望你向劉繼隆借糧二萬石,一起運回來。”
“此外,依附而來的各部都有不少漢奴,這些漢奴已經被我集中一處,你這次便帶著他們一起返回。”
“之前劉繼隆說過,每個漢奴賣糧二石,這群漢奴能賣個三千多石。”
尚婢婢無時無刻不在談著與劉繼隆的糧食買賣,可見鄯州的情況到了何種地步。
見他這麼說,尚鐸羅猶豫片刻後便將劉繼隆交代自己的事情與尚婢婢說了。
原本尚鐸羅還以為尚婢婢會不高興,卻不想尚婢婢笑道:“好!”
“城中甲兵算上你們,一並調至他麾下,前提是他願意再借兩萬石糧食給我!”
尚鐸羅倒是沒想到尚婢婢會那麼輕易的答應,因此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拓跋懷光:“拓跋乞利本,你看……”
“並無不可。”拓跋懷光也不願意借兵,可問題在於他不借兵就得鬨饑荒了。
到時候鄯州人跑沒了,他即便有甲胄也沒有用了。
這個道理尚鐸羅也懂,隻是他沒想到會這麼容易罷了。
在他發愣的同時,尚婢婢也笑道:
“城中的軍馬瘦得不成形了,剛好讓你帶著尚摩鄢他們七百多人過去,剩下八百多甲兵就留下來守城吧。。”
“七百?!”尚鐸羅驚愕開口,尚婢婢卻道:
“那論恐熱殘暴無能,弄得河隴之地大旱、饑荒接踵而至,他麾下甲兵跑了不知凡幾。”
“光是我們這鄯州,便先後有近千甲兵率部前來投奔。”
“再這麼下去,我看他如塚中枯骨,離敗亡不遠了……”
尚婢婢一邊說一邊冷笑,嘴角還時不時露出一抹殘忍,顯然樂見論恐熱這仇人的敗亡。
對此,尚鐸羅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論恐熱雖然強大,可其麾下甲兵也不過萬餘。
如今他前往大唐求兵求糧不成,返回河州還不到半個月便跑了上千甲兵。
若自家節度使能團結論恐熱麾下甲兵,說不定就能幫到山丹那邊收複涼州。
這麼一想,尚鐸羅突然歸心似箭,想把河隴的情況告訴劉繼隆。
“行了,先埋鍋造飯吧。”
尚婢婢目光貪婪的看向那一車車糧食,止不住的咽口水。
有這樣舉動的不僅是他,還有城外的所有鄯州軍民。
望著這一幕,尚鐸羅突然覺得他們很可悲。
張議潮、張淮深、劉繼隆他們能把河西治理得井井有條,利用水利堤壩蓄水來熬過旱災。
與他們相比的己方卻在鬨著饑荒,並且隻能做買糧借糧這種治標不治本的辦法。
單論條件來說,依靠湟水的鄯州本不應該因為缺水而發愁,可事實恰恰相反。
想到這一切,尚鐸羅隻恨自己不是漢人,沒有直接跟隨劉繼隆帳下。
“走吧,進去吧!”
在尚婢婢的催促中,尚鐸羅還是與他們進入了鄯州城。
可在山丹待久了再來鄯城,他隻覺得這鄯城滿是汙濁,日子貧苦得緊。
誠然對尚婢婢如此忠誠的他都如此覺得,更不用說跟隨他返回鄯州的那三百餘精騎了。
曾經在他們眼中富庶的鄯城,與山丹一比也不過如此。
這樣的落差從見麵開始萌生出念頭,到進城後已經在醞釀。
隨著一個時辰的煎熬結束,當鄯州精騎打開鍋,見到鍋內食物的時候,他們更是感覺天都塌了。
黏糊糊的粟米連帶著麩糠一起釀煮,一絲絲油葷都看不到。
麵對這一碗食物,許多鄯州精騎吃都沒吃就匆匆去找尚鐸羅了。
他們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將他們帶回山丹,帶回劉折衝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