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鄯州精騎每次前往鄯州後返回山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吐槽鄯州的夥食難吃。
在山丹待久了,再讓他們回去吃沒有油水的粟米飯,那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想到這裡,眾人都放下心來,而劉繼隆也拿著帛書交代道:“先前甘州有二十五個團的兵額,如今提升到了四十五個團。”
“張刺史成了節度使,並示意我們在山丹募兵三千,如此一來,先前我交代的兩千人就太少了。”
“傳令下去,再募一千人入伍從軍,參軍者授牛三頭,糧二十石!”
劉繼隆沒有再分地,因為山丹沒有熟地了,隻能發耕牛讓軍屬自己開墾。
交代過後,劉繼隆便示意眾人退下募兵去了。
倒是在他們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已經下雪的鄯州鄯城卻怨聲載道。
“娘的!這過得什麼日子?”
“看看,這吃的是什麼東西!”
“再這麼吃下去,我的馬都瘦得跑不起來了!”
“尚都護呢?去找尚都護!”
“走!”
鄯州城外軍營內,隨著一名兵卒將手中的粟米粥摔翻在地,四周的兵卒也紛紛叫嚷了起來。
不多時,八百多名從山丹歸來的兵卒就聚集一處,浩浩蕩蕩向鄯城之內衝去。
城門的百戶長見狀嚇了一跳,連忙讓人緊閉城門,自己跑到城頭質問:“你們這群家夥要乾嘛?!”
“你個大鼻子娘賊!趕緊給老子開門!”
“娘賊的,開門!”
“叫尚都護和乞利本出來!”
“叫乞利本出來!!”
原本在山丹老老實實的鄯州精騎,此刻竟然披戴甲胄,手執兵器將鄯城北門圍了個水泄不通。
那陣仗看得百戶長冷汗直冒,連忙安撫眾人:“我現在就去找乞利本,你們千萬彆亂來!”
說罷,他連忙跑下馬道,騎著一匹駑馬往衙門趕去。
在他趕往衙門的同時,此時的尚鐸羅卻在衙門不遠處的自家院子內安靜練功,手執長槍揮舞挑刺。
在院子的正廳,一名三旬左右婦人與兩名十歲出頭的少年人正在看著他練功,安安靜靜。
隻是這樣的安靜沒有持續太久,院子的門便被猛烈敲擊起來。
“篤篤篤——”
“尚都護!尚都護!”
“嗯?”尚鐸羅停下動作,舒緩一口氣後向門口看去。
“來了!”
一名少年人小跑往門口趕去,不多時便將門給打開。
隻見門外一名十戶長焦急站著,眼看門開了,他立馬走進院內對尚鐸羅行禮道:
“尚都護不好了,悉頡他們營嘯將北門給圍了!”
“你說什麼?!”
尚鐸羅心裡一沉,儘管他早有準備,可臨了事情爆發,他卻還是有些慌亂。
“悉頡他們將北門給包圍了,乞利本召您去北門呢!”
十戶長著急說著,尚鐸羅聞言立馬將長槍插回兵器架內,對身後婦人和少年們吩咐道:“待在家裡,我等會就回來。”
“嗯”婦人與少年人點頭應下,尚鐸羅見狀便走出了家門。
不到一刻鐘,他與十戶長便策馬來到了北門,而北門外的鼓噪之聲也清晰入耳。
尚鐸羅急忙下馬,小跑上了城門樓。
城門樓前,尚婢婢與拓跋懷光臉色陰沉的俯視城外精騎,見到尚鐸羅到來,尚婢婢更是皺眉道:“看看你帶的兵!”
“這……”尚鐸羅看了一眼城外的八百餘精騎,連忙出聲嗬斥道:“你們想乾嘛?!”
聞言,鼓噪精騎的小節兒悉頡策馬出來,不滿道:“都護,說好了我們是來送糧的,結果現在都大雪封山了還不讓我們回山丹,請都護和乞利本給個說法!”
“對!我們要回山丹去!”
“我們要回山丹!!”
兵卒們的鼓噪聲讓尚婢婢的臉色愈發難看,他沒想到自己同族的精騎竟然寧願投奔劉繼隆而不留下跟自己。
要知道前些日子他還在嘲諷論恐熱管不住手下人,惹得手下人四下逃亡。
如今才過去不到三個月,他竟然也落得了個論恐熱的下場。
“尚鐸羅,你看看你帶的好兵!”
拓跋懷光冷臉出聲,畢竟城外那鼓噪的八百精騎中,有大半都曾經是他的兵。
如今他們才去了山丹多久,竟然連自己都不認了!
“我……”
尚鐸羅是有苦說不出,難不成要他說鄯城的待遇太差,比不上山丹,所以精騎們才鼓噪的嗎?
“哼!”尚婢婢冷哼道:“我讓你和他合作,沒讓你歸附他,你自己解釋解釋吧!”
尚婢婢隻當自己遇人不淑,可尚鐸羅卻是有苦難言。
眼見尚婢婢臉色越來越難看,他這才無奈道:“這也不怪兄弟們……”
“兄弟?”拓跋懷光輕嘲道:“尚都護竟然都開始和他們稱兄道弟了。”
“……”尚鐸羅臉色一變,厲聲道:“他們跟我在戰場廝殺,怎麼不能叫做兄弟?”
“更何況他們受不了鄯城,還不是你不給他們吃精糧,不給油水才這樣的?!”
“弟兄們在山丹的時候,雖然兩日一練,三日一操,但每日操練都能吃肉,腹中有著油水。”
“哪怕不操練,每日正午也能吃些羊湯泡餅,或者吃點泡飯。”
“來了鄯城,每日不是喝粥就是喝粥,軍馬之前吃的乾料和豆料,現在隻能啃乾草,你說說你是怎麼對付我們的!”
尚鐸羅來了火氣,把這段時間受到的不公都說了出來。
尚婢婢和拓跋懷光被他說的臉色難看,而四周兵卒更是被尚鐸羅所說的山丹待遇給弄得錯愕。
他們一直以為去山丹是去送死,畢竟鄯州精騎每次回來,十個人最少死一兩個。
隻是不曾想,山丹待遇竟然如此。
一想到每日操練都能吃肉,即便不操練也能吃口羊湯泡餅,這些兵卒都不免咽了咽口水。
他們都快忘記上次吃肉是什麼時候了,雖說城外每日都往城內送羊,但那些羊肉都是給百戶長以上將領吃的,他們這些兵卒哪裡有這種待遇。
現在一聽山丹的待遇竟然那麼好,城內的兵卒們都不由得理解起了城外鼓噪的精騎。
“都護!給個準話,我們什麼時候回山丹!!”
城外,悉頡叫嚷著質問尚鐸羅,尚鐸羅卻一言不發的看著尚婢婢與拓跋懷光。
見狀,尚婢婢為了不引起更大的騷亂,隻能咬牙道:“告訴他們,開春打下廓州,我就派他們前往山丹!”
“是……”尚鐸羅黑著臉應下,並未撕破臉,畢竟尚婢婢對他有恩。
應下過後,他走到了女牆旁,對城外的悉頡說道:“開春後拿下廓州,你們就能前往山丹。”
“好!”聽到尚鐸羅的話,悉頡頷首道:
“我們相信都護您,但現在還請都護您將我們的家人送出城,我們不放心他們在城內!”
悉頡的目的暴露,他並非隻是鼓噪要回山丹,而是要帶著家人一起去山丹。
這樣的目的暴露後,立馬引起了尚婢婢和拓跋懷光的不滿。
悉頡本就是昔日拓跋懷光的部下,如今拓跋懷光一聽他要投奔劉繼隆,立馬扶著女牆對外罵道:
“悉頡,你這個吃裡扒外的豬狗,難道忘記我對你的恩情了嗎?!”
“我呸!”悉頡吐了口唾沫:“饑荒時候你們吃米我們喝粥也就算了,現在饑荒過去了,你們已經吃上肉了,還讓我們喝粥,這就是你的恩情?!”
悉頡一番話,把拓跋懷光懟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側目看向尚婢婢,隻見尚婢婢也想發作,但最後尚婢婢還是咬牙道;“把他們的家人放出去……”
“乞利本!”
拓跋懷光十分不情願,可尚婢婢用眼神示意他彆說話,緊接著看向尚鐸羅:“你讓他們先回軍營,再帶他們的家人出城。”
“是……”
此時尚鐸羅已經冷靜下來了,因此不免後悔剛才有些衝動。
麵對尚婢婢的吩咐,他低著頭應下,緊接著開始安撫城外的兵卒。
與此同時,尚婢婢也眼神示意拓跋懷光跟上。
拓跋懷光見狀,隻能憋屈的跟上了他腳步,末了惡狠狠瞪了眼尚鐸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