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摩陵破口大罵,隨後看向折逋羅。
折逋羅見狀立馬吩咐一旁的小節兒:“趕緊派人把城牆補好!”
小節兒無奈,隻能派人準備修補城牆,而尚摩陵則是走上城牆,觀察己方投石機的威力。
五十八顆石彈劃過天穹,散亂的落在了歸義軍陣前,距離歸義軍還有二三十步的距離。
“再減輕石彈重量,聽哨聲發力!”
尚摩陵回頭吩咐,而此時的歸義軍也重新打好了陣地,在哨聲中開始了進攻。
“砸!”
“嘭嘭嘭——”
呼嘯而來的石彈,看得人頭皮發麻,尚摩陵連忙蹲下,隨後便感覺到腳下不斷傳來震動。
待震動過去,姑臧城外已經揚塵四起,城內也升起兩處揚塵。
“豬犬的家夥!”
尚摩陵咬牙切齒,可心裡卻止不住的恐懼。
歸義軍投石機的威力太大,除了一些夯土包磚的關隘和堅城,其它夯土的城牆根本抵擋不住。
“若是我當年能有這樣的投石機,河隴之地哪裡還有論恐熱和尚婢婢的事情!”
尚摩陵又是恐懼,又是羨慕和渴望,情緒複雜。
“乞利本小心!”
折逋羅的聲音響起,尚摩陵下意識就蹲了下來。
歸義軍的投石機不僅威力大,效率也更高,速度更快。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便再度發起了進攻。
為了保命,尚摩陵隻能帶著折逋羅他們遠離城牆,來到城內的鼓樓觀望。
因此在他們的矚目下,姑臧西城的城牆可以說在不斷揚起塵土,每次都是剛剛消散,又遭遇新的襲擊,再度揚起,如此反複……
“去請悉多虞過來。”
馬背上,張淮深望著眼前場景,回頭對身後校尉吩咐。
校尉聞言應下,調轉馬頭便返回了營盤內。
過了半響,身穿絹衣的悉多虞便被請了出來。
原本他臉色鐵青,可見到了五十台投石機發作並將姑臧壓著打的時候,他的表情不免動容起來。
“東本,你看我之兵馬如何?”
張淮深毫不遮掩的向悉多虞展示歸義軍陣容,悉多虞本來還想嘴硬,可看了看被打得龜縮城內的姑臧,他還是鬆口道:
“節度使麾下兵馬十分雄壯,河隴之地,我還沒有見到有誰的兵馬有您麾下的兵馬雄壯。”
“嗬嗬……”張淮深聞言輕笑,隨後才道:“那請問東本,若是我拿下姑臧後揮師東進,您覺得昌鬆能擋住我嗎?”
“這個……”悉多虞表情不免尷尬,支支吾吾說不出結果。
見狀,張淮深繼續笑道:“這些日子,想來您也聽說了我對摩離、莽隆化他們的處置,您覺得我處置的如何?”
張淮深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悉多虞就算再不明白,也該聽懂了。
“可謂仁厚。”悉多虞被劉繼隆關在山丹的日子,倒是沒少看山丹那為數不多的藏書,說話也文縐縐了些。
“若是我讓東本您勸降昌鬆,您有幾成把握?”
張淮深開門見山,悉多虞聞言則是反應迅速道:
“那要看您給什麼價碼了,畢竟昌鬆並非我一個人的昌鬆,況且我被俘已經半載,如今的昌鬆是什麼局麵,便是連我也不清楚。”
見到了歸義軍投石機的威力後,悉多虞已經不對昌鬆抱有期待了。
他很清楚自己那兩個兒子的秉性,自己如果不在了,那他們絕不會聽哲多悉彆的話。
既然如此,昌鬆城自然是守不下來的,還不如早點談好條件,保住下半生的富貴。
悉多虞的心思明顯,張淮深又怎麼會不知道?
不過對此,他卻並不著急給出價碼,而是看向姑臧道:“昌鬆的價碼,自然要比嘉麟和番和高,不過不會高於姑臧。”
“倘若尚摩陵投降,您覺得我應該給他什麼價碼?”
“這……自然是越高越好。”悉多虞想著尚摩陵價碼越高,自己也跟著水漲船高,因此自然想往高處說。
對此,張淮深看破不說破,隻是輕笑後令校尉在原地搭起帳篷,隨後與悉多虞在帳內煮茶。
當第一壺茶倒入茶杯內,張淮深端起茶杯看向校尉:“傳劉繼隆來此處。”
“是!”校尉聽令,並遣派甲兵去馬城河東岸通知劉繼隆。
在他走後,張淮深低頭喝茶,冷不丁來了句:“東本以為,我麾下劉繼隆如何?”
“額……”悉多虞聞言十分尷尬,他就是被劉繼隆生擒了,讓他評價劉繼隆,他能怎麼評價?
“劉刺史英武多謀,用兵常以少擊眾,料敵先機。戰陣之上身先士卒,所向克捷。”
“我自從軍二十四年以來,未曾見過像他這般將領,實乃節度使之大福!”
悉多虞倒是把劉繼隆捧得很高,畢竟他以不到兩千精騎,把擁兵上萬的涼州打得四麵漏風,不捧他豈不是顯得整個涼州無能?
“他用兵,確實善於以少擊眾。”張淮深認可了這點,同時說道:
“前歲秋收前,論恐熱遣尚延心將騎五千逐尚婢婢入甘州,適時我軍與之戰不利,全靠他親率三百精騎橫擊尚延心中軍,奪得大纛才能擊退尚延心。”
“額……”聽到這話,悉多虞總算知道為什麼已經是河臨渭三州之主的尚延心沒有來幫尚摩陵了,合著尚延心還被劉繼隆打出過這等戰果。
這麼一想,悉多虞覺得昌鬆更沒有希望了。
“砸!”
“嘭嘭嘭——”
帳外的投石機陣地還在進攻姑臧,投石像不要錢般傾瀉,將姑臧城牆砸得揚塵四起。
饒是如此,姑臧的城牆卻依舊牢固,隻因為城池經過數百年的加固,城牆內的碎石含量很高,因此比嘉麟、番和等城都要堅固。
不過在眾人看來,姑臧城陷落也不過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漸漸靠近。
隨著熟悉的聲音響起,劉繼隆不等軍馬停穩便翻身下馬,從容走向了牙帳,馬術可謂精湛。
瞧見劉繼隆,悉多虞臉上多少有些不自然,因此連忙起身對張淮深作揖:“節度使,既然無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東本請去休息吧,不日我們就將前往昌鬆,出發前我會將我的決定告訴東本的。”
張淮深眼見目的達到,也不再多說什麼,頷首同意了悉多虞離去的想法。
悉多虞見狀轉身便走,在離開牙帳時與劉繼隆四目相對,隻能尷尬一笑。
見他朝自己笑,劉繼隆就知道張淮深又攻心成功了。
掀開帳簾走入帳內,劉繼隆抬手作揖:“節度使。”
“入座吧。”張淮深重新洗了一個茶碗,為劉繼隆倒上了山丹炒茶所泡的茶水。
劉繼隆見狀入座,目光停留在張淮深臉上。
張淮深推動茶碗,示意劉繼隆品茶後,這才說道:“悉多虞已經被我勸動,你可曾有什麼想要說的?”
見狀,劉繼隆也沒有了喝茶的心思,開門見山道:
“昌鬆由我收複,甲胄錢糧可作為大軍南略蘭州之用。”
“蘭州歸屬何人?”張淮深端起茶碗,坦誠詢問。
“廣武歸您,五泉暫屬於我,待拿下河、臨二州,再還五泉也不遲。”
劉繼隆將蘭州的歸屬講了個清楚,隨後期待著張淮深回應。
對於蘭州,他的興趣並不大。
安史之亂前,蘭州也不過一萬四千餘口,如今遭到吐蕃霍亂多年,城中人口即便還能保持曾經的水平,恐怕也是番漢各半。
自己進攻河臨二州還需要抽調民夫,屆時能留下的漢人始終是少數。
河臨渭及隴南地域雖有二十餘萬之眾,可畢竟番多漢少,自己想要掌控當地已經不容易,沒有必要再添負擔。
況且以唐廷的尿性,即便歸義軍拿到涼、蘭、會三州,恐怕也會因為唐廷的手段而丟失。
到時候自己再北上攻占蘭、會二州,合情合理,誰也挑不出毛病。
這麼想著,劉繼隆安靜等待張淮深的回答,而張淮深也的確沒讓他等太久。
他將茶碗放下,思考片刻後才緩緩道:
“昌鬆甲胄歸你,糧草隻能帶走三成。”
“山丹的兵馬我要帶去收複會州,可以留張掖和番和的人馬給你用,收複五泉後我會讓酒居延帶兵駐紮廣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