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進達作揖回應,隨後為劉繼隆引往了內院的路。
外堂與內院被高牆和內堂門割開,門口有一夥兵卒駐守。
他們見劉繼隆來了,連忙作揖行禮,而劉繼隆也將領頭的夥長扶起,說著他們的不容易。
“節帥,內院裡除了三位如夫人(如同夫人),還有十二名婢女和六名健婦,都是照顧您起居的人,可以信得過。”
高進達與劉繼隆說著,沒有進入內院的打算。
劉繼隆見狀頷首,吩咐道:“若有事情,記得通稟我,我先去休息去了。”
風塵仆仆趕了一路,劉繼隆早就累壞了。
現在他隻想休息,但在休息之前,他還得見見那三位侍妾才行。
他倒是要看看,花了七百多貫買三女子,到底能有多好看。
這般想著,他走入內院之中,來到內堂坐下。
早就得了吩咐的婢女與健婦來到他麵前,紛紛行禮:“節帥……”
“都不是奴籍吧?”劉繼隆詢問眾人,畢竟他早就廢了唐代那種“奴婢賤人、律比畜產”的奴隸製度。
隴西雖然有奴婢,但都是雇傭製,按照簽訂的契約在某家乾幾年活,契約結束後便可選擇走人或續約。
若是打死奴婢,則以殺人論處,因此在隴西,奴婢就是百姓。
“回節帥,都是按《隴律》行事,沒有不規矩的事情。”
六名健婦中,年紀在四旬左右的一名健婦連忙解釋,而劉繼隆見他說話有禮,不免問道:
“你們都是隴西的百姓?”
“回節帥,除了老婦之外,其餘的女子都是隴西的百姓,隻有老婦是陳押衙從關內道帶回的人。”
健婦連忙解釋,而劉繼隆也詢問道:“不知如何稱呼,瞧你也是讀過書的,怎會落得這般田地。”
“回節帥,老婦喚王氏,早年家中也算有些田產,因此讀過些如《女誡》、《內訓》和《女範捷錄》等書籍。”
“隻是朝廷與黨項動兵,家鄉遭官兵劫掠,隻能外逃前往靈州。”
王氏老老實實說著,劉繼隆聽後唏噓,隻道:“兵過如匪,隻是苦了你們這些百姓。”
“這倒不是,至少節帥麾下的兵將在老婦看來,比官兵強了太多太多。”
“若是天下官兵都如節帥麾下官兵一樣,那百姓也就能享受太平了。”
王氏解釋著,劉繼隆苦笑幾聲。
隴右軍可是他耗費大力氣帶出來的軍隊,哪怕就是他都不敢保證隨著隴右軍不斷擴張,軍中兵將能否保證眼下軍紀。
對於王氏,劉繼隆想了想後詢問道:“單稱呼你為王氏,未免不好,具體姓名可有?”
王氏沒想到劉繼隆竟然如此平易近人,不免有些感動道:“幼時父母喚我三娘子,旁人喚我張三娘子,嫁做他人婦後,便隻稱呼我為王氏了。”
妻冠夫姓大致在漢魏之際構成雛形,到南朝末期蔚成風氣,到唐代已經穩定下來。
大部分女子在官府的簿籍上,往往是沒有什麼名字的,隻有嫁做他人婦,才能冠以李氏、王氏,阿李、阿王……等稱謂。
這種稱謂隻有在依附丈夫的前提條件下才能被認定,如果丈夫已故,或因其它原因需要她們以法人資格或獨立人身份出現於公共場合、官私文件中時,才能被記錄在紙張上。
劉繼隆記得不錯的話,妻冠夫姓將會在五代達到巔峰,各種張李氏、王張氏等等稱謂會接踵而至的出現。
“衙門既然給你們記載了姓名,便可不用夫姓來稱呼自己。”
“日後在這內院中,你們姑且稱呼自己的姓名即可。”
在生產力沒有達標的時代下,所謂解放婦女就是一句空話。
劉繼隆不認為自己能把生產力提升到近代的程度,也沒想過什麼解放婦女,不過該有的姓名還是得有的。
妻冠夫姓這種事情,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晉室南渡,漢人勢衰,百姓不得不同宗聚居求得生存和發展,以此將妻冠夫姓作為增進家族成員凝聚力的辦法。
南北朝的陋習,本該在漢人重拾山河後廢除,卻不想一口氣傳了上千年。
讓它在自己手中廢除,倒也不錯。
這般想著,劉繼隆對張三娘子道:“日後我便稱呼你為張嫂了。”
“節帥!這不行啊!”張三娘子嚇了一跳,劉繼隆卻笑道:
“你比我大,我稱呼你做嫂嫂才是正常的,你既然知道《隴律》,也該知道《隴律》乃我撰寫。”
“我既然寫了婢民平等,那又為何寬以百姓而苛刻你們呢?”
“你若是不想我稱呼張嫂,難不成想讓我稱呼你為張姑母?”
“節帥!您彆折煞老婦了。”張三娘子被嚇了一跳,劉繼隆卻樂得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便稱呼為張嫂了!”
劉繼隆拍案決定,張三娘子也不得不點頭稱是。
畢竟是照顧自己起居的人,劉繼隆對他們還是比較寬鬆的。
若是虐待了哪一人,使得他在飯菜裡對自己下毒,亦或者在自己放鬆時給自己來一刀,那劉繼隆可真是無處喊冤。
雖然具體的人名說不出來,但劉繼隆記得曆史上被廚子和婢女乾掉,或者差點乾掉的人可不少。
他可不想步這些人的後塵,因此還是禮遇點比較好。
想到這裡,劉繼隆對張三娘子道:“對了張嫂,院內是不是有三位娘子在院裡?”
“回節帥,三位娘子已經在院裡住了大半個月了。”張三娘子連忙回答,同時詢問道:
“節帥如今回來了,可要尋她們過來?”
“尋過來吧。”劉繼隆頷首,而張三娘子也恭敬回禮,隨後轉身吩咐起了婢女、健婦們:
“去請陳娘子、郭娘子、胡娘子過來吧。”
“另外為浴堂倒滿熱水,節帥稍後要沐浴。”
“是……”
張三娘子對於管人倒是很有一套,也難怪高進達會選她為自己管事。
這般想著,劉繼隆便見張三娘子帶著兩名婢女留下,上前對劉繼隆行禮道:“節帥,老婦為您更衣。”
“好。”劉繼隆起身平舉雙手,隨後看著張三娘子帶著兩名婢女為自己更衣。
更衣結束後,內堂外也傳來了腳步聲,三名婢女帶著三位梳著高髻,肩披紅帛,上著窄袖短衫、下著曳地長裙、腰垂紅色腰帶的小娘子前來。
“三位小娘子,這便是劉節帥。”
張三娘子為三人介紹著劉繼隆,三人聞言,緩緩抬頭朝劉繼隆看去,不免驚豔。
本以為服侍的是什麼大腹便便的老漢,卻不想是這般身長俊朗之人。
“參見節帥……”
三人對劉繼隆行禮,劉繼隆也覺得呼吸有些燥熱。
誠然,三女著實好看,但他劉繼隆也不是好色之徒,隻是三女穿著露胸半臂的襦裙,行禮時不免袒露半胸,這才讓劉繼隆有些燥熱。
有道是“舞袖低徊真蛺蝶,朱唇深淺假櫻桃。粉胸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樣刀。”
人生二十二年,劉繼隆第一次覺得來到大唐也不錯。
“咳咳!日後喚我郎君就行。”
劉繼隆咳嗽兩聲,交代兩句後便站了起來,目光看向張三娘子。
“張嫂,帶我去浴堂吧。”
“郎君這邊走。”張嫂為劉繼隆帶路,同時目光看向那三名小娘子。
三名小娘子心領神會,跟在劉繼隆與張三娘子身後走向了浴堂……
《贈美人四首》
唐·方乾
直緣多藝用心勞,心路玲瓏格調高。
舞袖低徊真蛺蝶,朱唇深淺假櫻桃。
粉胸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樣刀。
才會雨雲須彆去,語慚不及琵琶槽。
嚴冬忽作看花日,盛暑翻為見雪時。
坐上弄嬌聲不轉,尊前掩笑意難知。
含歌媚盼如桃葉,妙舞輕盈似柳枝。
年幾未多猶怯在,些些私語怕人疑。
酒蘊天然自性靈,人間有藝總關情。
剝蔥十指轉籌疾,舞柳細腰隨拍輕。
常恐胸前春雪釋,惟愁座上慶雲生。
若教梅尉無仙骨,爭得仙娥駐玉京。
昔日仙人今玉人,深冬相見亦如春。
倍酬金價微含笑,才發歌聲早動塵。
昔歲曾為蕭史伴,今朝應作宋家鄰。
百年彆後知誰在,須遣丹青畫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