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勳皺眉示意都將開口,但見都將說道:“白日午後,鳳翔、涇原等鎮兵馬走出呂梁山,正在汾西縣南部休整。”
“蔣使君傳來軍情,大軍明日便能抵達臨汾南部,後日就能接引東岸大軍渡河。”
“好!”李承勳精神一振,打了這麼多天,總算聽到好消息了。
見狀,他立馬吩咐道:“傳令蔣使君、崔使君,讓他們派出精騎,警惕南邊叛軍,以免叛軍趁其半渡擊之!”
“是!”都將應下,事後見李承勳不再安排,當即準備退走。
不過在他退出不久後,便另有都將走入牙帳。
“使君,朝廷派出輕騎前來詢問,何時能全殲叛軍!”
聞言,李承勳心裡有些煩躁。
這幾日裡,朝廷每日要發兩三批輕騎前來詢問自己。
儘管己方兵力遠勝叛軍,但如今叛軍深得河中胡雜民心。
具體能幾日剿平叛軍,他自己心裡也沒底。
想到這裡,李承勳還是深吸一口氣道:
“告訴朝廷,河中胡雜擁護叛軍作亂者數萬,叛軍兵力已經與我軍相當。”
“剿滅叛軍,短則半月,慢則月餘!”
他話音落下,都將卻愣了愣。
叛軍數量明明隻有八九千人,怎麼如今能與己方相當了?
不過他隻愣了片刻,便回應稱是,並退出了牙帳。
朝廷的輕騎帶著軍情返回長安,而李承勳也傳令三軍,準備明日向西移軍一百二十裡後渡河,入駐稷山縣。
其實此時他距離正平隻有不到三十裡,但三十裡修建浮橋並渡河肯定無法在一天內完成,而太平縣與正平縣距離不過三十餘裡。
以叛軍的速度,最遲明日正午就能包圍正平縣,所以自己隻能繞道更遠的稷山縣。
此外,他還要看看叛軍是真的想要包圍正平縣,還是準備渡河來到蒲水東岸。
因此明日他必須在正平縣南岸觀望叛軍動向,然後趁著夜裡馳往稷山縣,渡河後在後天初九清晨打叛軍一個措手不及。
在他這般想的同時,吳煨、朱淮卻在紮營的同時,不斷接到四方來投的胡兵。
翌日清晨,二人拔營南下,兵力壯至八九千人,被抓百姓近五萬眾。
午時二刻,二人率軍抵達正平縣,同時見到了在正平縣南岸眺望北岸的官軍精騎。
“娘賊的,他們倒是來得快!”
吳煨與朱淮在大軍包圍正平縣時,策馬來到蒲水北岸眺望南岸的官軍。
李承勳所率五千精騎,其中兩千隸屬天雄軍,三千屬於平夏部。
這兩部精騎,畢竟是邊疆及少民的披甲精騎,比起鳳翔三鎮精騎數量更多,戰力更為彪悍,便是吳煨和王守文也深忌之。
吳煨收回目光,向西看向正平縣。
蒲水並不寬,不過二三十丈罷了。
但由於東岸始終有官軍精騎,擔心被半渡而擊的吳煨始終無法下定決心渡河。
他本想奪下正平縣的渡口,結果此刻正平縣渡口火光衝天,正平縣的官軍已經在他們到來前,將渡口船隻儘數焚毀。
他們想要渡河,就隻能搭建浮橋。
不過東岸的李承勳一直觀望,他們根本沒辦法從容搭建浮橋。
即便搭建了浮橋,也未必能衝過去。
想到這裡,吳煨冷靜下來,想到了北邊守株待兔的王守文。
“哼!”吳煨輕哼,隨後看向朱淮:
“正平縣內甲兵不過八百,口不過四萬,如今我軍有兵近九千,所抓民夫數萬。”
“今日由你監督民夫修建投石機,我率大軍抓捕正平縣四周百姓!”
“是!”朱淮作揖應下,調轉馬頭後開始指揮胡兵,監督民夫修建投石機。
蒲水南岸的李承勳見狀,臉色鐵青道:
“觀叛軍數量不下八千,裹挾之百姓數萬之眾。”
他話音落下,旁邊的拓跋思恭聞言作揖道:
“使君不用擔心,我平夏精騎驍勇善戰,隻要使君一聲令下,我必然率軍取下王守文首級!”
“好!”聽到拓跋思恭這般穩定軍心的話,李承勳麵露笑意。
“白日在此紮營迷惑他們,同時向四周征募百姓,讓他們穿上戰襖在營中迷惑叛軍,使他們不敢渡河。”
“待到夜間,我軍精騎走南邊繞道稷山縣,而後突襲叛軍。”
李承勳吩咐結束,當即命令拓跋思恭率精騎去四周征召壯丁。
不過對於平夏部而言,這個差事可以說是肥差。
他們可不管征召,而是見人就抓,見人就搶。
一時間,蒲水兩岸的百姓都遭了難。
北邊被叛軍搶,南邊被官軍搶。
至黃昏以前,拓跋思恭抓獲上萬壯男,無數牛羊車馬。
李承勳見狀也沒說什麼,而拓跋思恭也十分上道,將搶來的錢帛儘數交給李承勳。
李承勳十分滿意,便沒有提及他劫掠的事情。
南邊的軍情在李承勳的授意下發往長安和臨汾,消息送抵臨汾時,已經入夜。
儘管已經入夜,可臨汾南部數裡外的蒲水兩岸卻燈火通明。
趕在黃昏前,鳳翔節度使蔣係便率軍抵達臨汾,於西岸紮營,與崔嶼一同派兵連夜搭建浮橋。
站在蒲水河畔,冷風吹起崔嶼身上的罩袍,而他則是皺眉道:
“正平縣的守將是誰?”
站在他身旁的騎將聞言作揖道:“回使君,乃是末將家中四郎王重榮。”
“竟然是你家四郎?”崔嶼錯愕,隨後背負雙手來回渡步道:
“這就不好辦了……”
他身旁騎將乃是汾州刺史王縱之子,石州刺史王重章之弟的王重盈。
王縱是河中騎將出身,如今六十有三,膝下育有五子,長子王重章、二子王重簡,三子王重盈、四子王重榮,五子王重益。
其中王縱與王重章討平回鶻有功,分彆被派往靈州、威州擔任刺史。
不過由於劉繼隆異軍突起於隴右,朝廷為了增強西陲兵馬,便將這父子二人調回了汾州、石州擔任刺史。
王氏其餘四子中,王重簡留在河中府中擔任馬步兵馬使,而年紀較小的王重盈與王重榮則是憑著勇力擔任軍中牙將。
最小的王重益跟隨其父前往汾州赴任,並未有什麼官職。
可以說,王氏是河中近年來較為出名的庶族。
倘若使王重榮失陷於叛軍中,那崔嶼難免要與王氏產生間隙。
王重盈顯然知道崔嶼的擔憂,因此他連忙作揖道:
“使君不必擔心,我家四郎勇冠三軍,賊軍縱使攻城犀利,一時之間也無法拿下太平縣。”
“更何況討擊使已經率軍暗度陳倉,準備橫擊賊軍。”
“即便太平失陷,我家四郎亦能殺出萬軍之中!”
崔嶼不知道王重盈這話是在拔高王重榮,還是在安撫自己。
總之有了王重盈這話,他也不用擔心與王氏產生間隙了。
因此他看向王重盈道:“好,此戰過後,本官定然向朝廷請表你二人功勞!”
“末將多謝使君!”王重盈作揖行禮,崔嶼見狀則是看向還在修建的渡橋。
“此間事便交給牙將你了。”
“使君放心,明日天亮前,末將定然與西岸官軍修好渡橋!”
眼見王重盈十分認真,崔嶼也滿意的點頭離去。
在他點頭離去之餘,距離此地二十餘裡外的呂梁山中,一夥塘騎也摸黑走入某處河穀內。
待他們走入山中,這才見到了遠處稀疏的篝火。
那篝火被密林遮掩,若不是他們走入河穀四五裡,也無法輕易發現。
他們被帶到篝火麵前,而篝火對麵坐著的,正是隱匿山中五日有餘的王守文。
“節帥,官軍在三個時辰前南下紮營,正在接引崔嶼等部兵馬渡河!”
塘兵彙報後,王守文身後兩名都將立馬作揖:
“節帥,趁著這個時候出兵吧!”
“沒錯!”
麵對二人催促,王守文並不著急。
他的臉色在篝火照耀下陰晴不定,但語氣卻十分平靜。
“不急,三個時辰搭不好浮橋,我們現在好好休息,明日等他們南下行軍鬆懈時再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