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帥,您不會真的同意吧?”
站在劉繼隆麵前的參軍崔恕忍不住詢問,臉上寫滿擔憂。
對此,劉繼隆則是笑道:“有何不可?”
“唯有文化,才能替我們征服整個吐蕃。”
“可若是他們學了我們的東西,然後來對付我們……”
崔恕眉頭緊皺,十分擔憂。
相比較他的緊張和擔憂,劉繼隆卻並不擔心。
“趁機將書上“百族同源”的概念灌輸給他們,然後拉攏其中值得培養的學子,扶持有能力的學子,這難道不好嗎?”
“不過你擔心的也有道理,所以部分學科是不能讓他們接觸到的。”
“這樣吧,到時候我讓斛斯光重新修建一座學校,專門用來教育他們。”
“物理和地理、化學這三門學科,我會適當刪減,隻讓他們學到吐蕃現有的層麵。”
說完,劉繼隆將書信合上,遞給崔恕道:
“告訴他,可以送來,但第一批人數必須限製在三百人以內。”
“是!”崔恕應下,隨後試探著看向臨州大學的朱門,似乎想透過這扇門,看到門內的景象。
臨州大學已經修建招生四年了,距離畢業隻剩一年時間。
這所學校的生源,都是劉繼隆親自從各所小學招募而來,被選入的概率很低。
第一屆不過五十餘人,第二屆一百餘人,第三屆二百餘人,第四屆同樣二百餘人。
看似倍數增長,但其中容納的人數有限,崔恕覺得在不擴建的情況下,這所大學最多能容納一千人。
想到這裡,崔恕很好奇這所每年隻能走出二百人,明年甚至隻能走出五十餘人的學校,究竟有什麼魔力,竟然能讓自家節帥沉迷做了四年教習。
“好奇?”
劉繼隆忽然開口,崔恕反應過來後,當即搖頭道:“沒有,下官隻是看看。”
“嗬嗬,沒事,好奇是正常的,他們距離畢業也沒有多久了。”
“等他們畢業之後,你就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了。”
話音落下,不等崔恕繼續詢問,劉繼隆便要轉身走入學校之中。
見狀,崔恕連忙作揖道:“節帥,長安的進奏院送來了消息。”
“什麼消息?”劉繼隆駐足回頭,崔恕聞言說道:
“至尊以兵部侍郎鄭顥為河南尹,荊南節度使白敏中入京為相。”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蕭鄴兼同平章事,充荊南節度使。”
“此外,昭義軍節度使畢諴擔任宣武軍節度、宋亳觀察等使,杜審權為禮部尚書。”
隨著李漼掌握權力,他自然是要用那些曾經支持過自己,且有能力的重臣。
他所選用的這些人,都算是不錯的官員,哪怕能力平平的杜審權,也素來以清廉聞名。
不過白敏中與鄭顥不和,所以李漼將鄭顥調離長安,將白敏中調入長安。
白敏中重新為相,這對於劉繼隆來說,確實不是一件好事。
當初他在西川時,就把隴右弄得有些難受,偏偏他還不把事情做絕,不給自己任何把柄。
自己好不容易利用鄭顥將他趕到荊南去,現在他又回到了長安。
如果大唐局勢穩定下來,這廝肯定要開始針對自己布局。
想到這裡,劉繼隆飽含深意道:“我們這位新至尊,似乎沒有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可下官聽聞這位至尊登基不過三個月,先帝國喪未過,便已經在宮內豢養憐人與樂班了。”
憐人與樂班,這算是晚唐及五代十國這段時期裡,十分活躍的一群人了。
寵信憐人導致滅國的人不在少數,李漼雖然沒有導致大唐滅國,但他鋪張浪費的舉動,確實加快了大唐的衰敗。
不過性格是性格,能力是能力,就李漼任用裴休、白敏中這點來說,他算是選對了人。
隻是裴休和白敏中畢竟年老,又能為他裱糊幾年呢?
相比較晚唐的名將,宣宗之後還比較出名的臣子,數量可以說少的可憐。
或者說,由於世家對科舉的把控,以至於庶族都很難出頭,許多有才學的人都難以冒頭,這才導致了晚唐名臣凋零。
劉繼隆搖了搖頭,不再想唐廷的內部製度問題。
畢竟相比較唐廷的內部問題,他不如想想隴右自己的內部問題。
“國子監那邊情況如何,現在每年小學畢業的學子有多少,大學的又有多少?”
劉繼隆詢問崔恕,儘管這不屬於崔恕管理的範圍,但由於李商隱就任涼州刺史,所以國子監的事情,也就需要他出麵分擔了。
“在學者四萬五千四百餘人,其中小學畢業後的學子數量為八千人左右”
“其中畢業後就讀大學的學子為三千二百餘人,其中六百餘人就讀臨州大學,餘者分散各州。”
“剩餘四千八百多人,基本在畢業後投軍或從吏、從醫了。”
“今年歲末後,小學應該畢業六千人,明年五千人,後年一萬四千人,再往後都是一萬人左右。”
隴右的人口基本穩定,每年就讀的學子數量在一萬人左右,隨著人口增長而不斷增加。
為了培養自己的讀書人,都護府每年在這上麵的投入很大。
哪怕書本書桌一代傳一代,可教習總歸要俸祿,更彆提學校還包午飯了。
“教習數量有多少?”
劉繼隆詢問起來,而崔恕也不假思索道:“二千餘四十六人,數量較少,主要是因為不少教習都去讀大學去了。”
隴右的基礎教育很薄弱,很多小學教習,實際上就是當初大字不識的兵卒。
他們傷殘後,要麼擔任直白,要麼擔任教習。
儘管他們在軍中經曆了掃盲,傷殘後又加緊學習了不少時間,教習的同時也半工半學,但學識始終是薄弱的。
部分有遠見的,都選擇了申請大學就讀,畢竟他們有撫恤,足夠他們讀大學。
“另外傳令各學校、軍隊及衙門。”
“三年後,兵卒需要小學學曆,小學教習及直白等工作,需要大學學曆。”
劉繼隆新頒布了一條政策,不過這條政策對於大部分隴右百姓來說,並不容易。
在均公田的政策下,除了近三年新加入的百姓,其餘百姓基本每戶擁田三十畝。
儘管大學也不需要書本及學雜等費用,但卻需要自己交糧來換糧票,買筆墨紙張和被褥、衣服。
交糧食換糧票,而糧票又分飯票、菜票、肉票。
一百斤糧食換一百斤糧票,一斤糧票換兩斤飯票,或一斤菜票、四兩肉票。
除此之外,正常的筆墨紙張,一年最少需要二百斤糧票。
如果再算上每年的冬夏衣,供養一個大學生,基本需要一千二百斤糧食,接近十畝地的產出。
哪怕是經曆過早期分地的百姓,也需要勒緊褲腰帶,才能供養一個大學生,更不用提後來者了。
一家五口參與開墾公田中,起碼五年才能均到四十畝耕地。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人口增加後,開荒難度會逐漸變大。
先加入的百姓開墾河穀時,五年能開墾四十畝荒地為熟地,但後來者就被擠到山腳開墾,五年都不一定能開墾三十畝。
隴右的耕地潛力很高,這不假,但那是因為先前的人口少。
劉繼隆剛剛拿下隴右全境時,人口不過二十餘萬,而今卻足有五十六萬。
正因如此,劉繼隆的這項製度宣布後,許多為了兒孫的百姓,恐怕都會勒緊褲腰帶,最少供一個孩子讀大學。
此外,那些後遷入的百姓,也會鼓足力氣開荒,為了自己和兒孫努力。
即便如此,有限的生產力下,隴右能供養的學子數量也不會多。
劉繼隆的這項政策,打破了原本的“平等”。
隻是對於當下的生產力來說,絕對平等是不可能存在的。
劉繼隆能做的,隻是在時代生產力下,做到相對的平等。
輕緩吐出一口濁氣,劉繼隆看向崔恕道:“辛苦了,去辦事吧。”
不等崔恕回答,他轉身走入了朱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