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新年快到了,他們在外麵開荒不能回家。”
“戶司要趕在冬至前把錢發下去,發錢的同時,每人再發成衣一套,油鹽醬醋茶各三斤,讓他們過個好年。”
劉繼隆的話說完,高進達這才鬆了口氣。
眼見沒有政務上的問題,劉繼隆也就開始談論南邊的事情了。
“南邊的高駢剛從我們這裡買了這麼多馬匹,以他的手段來看,對付大禮不用那麼麻煩。”
“他現在打呆仗是打給朝廷看的,我估計他是準備謀求西川節度使的位置。”
“眼下我們還不適合插手西川的事情,但也不能讓他擔任西川節度使。”
“他要是主政西川,我們某些謀劃就派不上用場了。”
“崔鉉雖然軍略平平,但比夏侯孜、崔慎由那些人始終要好些。”
“他現在募兵三萬,隻是有了兵馬,但還缺挽馬、乘馬。”
“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會在新年前後來找我們。”
“告訴南邊的斛斯光、王思奉他們,軍馬不賣,乘馬酌情販賣,挽馬大可販賣。”
不得不說,販賣馬匹還是賺錢的,隴右單從與東川的貿易上,便獲利三十萬貫。
除去養馬和商貨的成本,淨賺十八萬貫。
雖說這種情況下販馬,頗有資敵的嫌疑,但馬匹作為消耗品,以大禮和大唐的戰爭強度,這群騸過的乘馬和挽馬,又有幾成能活到三四年後呢?
這般想著,劉繼隆看向張昶:“我軍的精騎都配給軍馬了嗎?”
張昶眼見劉繼隆提問自己,連忙作揖回答:“都配給了,全軍八千精騎,都是一匹軍馬和一匹乘馬。”
“除此之外,軍馬場內還有三千多匹軍馬,九千多匹乘馬。”
“每年出欄的軍馬數量也在二千匹左右,乘馬則是在三千匹左右。”
“另外這些年,百姓還回不少挽馬和耕牛,每年都有兩千多頭耕牛,七千多匹挽馬還歸牧場。”
“牧場每年出欄的耕牛和挽馬,也基本不低於三萬。”
隴右的牧場不用多說,每年能提供的挽馬和耕牛數量並不少。
正因如此,遷入隴右的百姓,基本都能獲得耕牛或挽馬作為畜力。
儘管他們在後續需要償還,這讓這項製度顯得有些苛刻,但有的時候,人的問題比製度的問題更重要。
至少在劉繼隆主政的局麵下,百姓並不覺得這項製度有什麼不對,因為官吏不敢明著壓榨盤剝他們。
大部分製度在一開始都是好的,隻是後來執行的人走歪了路。
隴右的盤子不大,劉繼隆還能照看過來,所以隴右的“牧政製度”很好。
隻是等盤子大了,他需要照看的地方越來越大,那就將進入事故頻頻的階段了。
到那個時候,也就需要更改製度,亦或者更替某些官吏了。
在劉繼隆思考的同時,高進達的聲音也傳到了他耳內。
“隴右口數在月初就達到了七十二萬三千餘口,雖說崔鉉募兵會帶來影響,但明年這個時候,應該能穩步達到七十五萬人口。”
“涼州的口數已經達到十八萬口了,若是繼續遷入,那就得從蘭州、河州、臨州運糧過去,才能保障當地糧價穩定。”
“敢問節帥,都護府是否要暫停遷徙涼州的口數?”
“暫時停罷吧。”劉繼隆不假思索的給出答案,接著又吩咐道:
“除宕州外,其餘各州皆可遷入移民,宕州還是太小,若非如今時機不對,我都想將其裁撤為縣,歸武州統轄了。”
宕州的軍事位置很重要,所以唐廷才會在此設州。
不過若是從當地環境來看,當地確實不適合遷入人口,維持現狀就十分不錯了。
“下官領令。”高進達不假思索應下,劉繼隆也將目光收斂。
“行了,你們各自忙政務去吧。”
“下官告退……”
在他的示意下,眾人先後離開了中堂,而劉繼隆自己也重新返回了內院。
在他走入內院的同時,遠在長安的白敏中卻遇到了糟心事。
他的風寒並未如預想的那般減弱,反而隨著入冬而不斷加重,期間高燒幾次不退,整個相府的人都因為他的病情而雞飛狗跳。
即便如此,身為皇帝的李漼也不敢確信,仍舊派遣宦官前來詢問他對政務的看法。
“白相,嶺西求戍兵三萬,此事是否應允?”
田令孜站在白敏中榻前詢問,而此時的白敏中因為高燒而暈暈乎乎。
田令孜的詢問,他並沒有聽得很清楚。
“何事……”
白敏中暈沉沉的開口繼續詢問,田令孜見狀有些不耐煩,但為了自己的前途,還是忍著耐心躬身詢問:
“嶺西求戍兵三萬,此事是否應允?”
“三萬……”白敏中似乎想睜開眼睛,但卻沒了起來,隻能迷糊回答:“發兵……”
“謝白相指點。”田令孜鬆了口氣,緊接著又詢問道:
“大家詢問白相,若是白相致仕,那不知相位可由誰接替?”
“相位?”白敏中迷迷糊糊,時而清醒,時而暈厥。
田令孜不厭其煩的詢問三次,可白敏中卻遲遲不曾給出答案,而是徹底暈厥過去。
見狀,田令孜暗罵其演技逼真,隨後返回宮中,將此事告訴了正在聽曲的李漼。
李漼聽後,當即皺眉詢問:“白相病情到底如何?”
他雖然多疑,但也知道白敏中的性格。
若是白敏中隻是裝病,那必然不會在征調戍兵這種事情上搪塞自己。
“這……”
田令孜有些不知所措,儘管他覺得白敏中演技逼真,但若是真的生病,他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想到這裡,田令孜隻能模棱兩可的回應:“白相公的病情不像裝的,但……”
“行了!”李漼不耐煩擺手,田令孜連忙叩首。
眼見他如此無用,李漼看向田允:“讓他回小馬坊當差吧,日後這些事情莫要傳他了。”
“奴婢領命……”田允暗歎一口氣,心想自己是幫扶不了自己的這個養子了。
跪著叩首的田令孜更是感覺天塌了,哪怕小馬坊使的待遇比他曾經好了不知多少,可終究比不上皇帝麵前的紅人。
隻是他也知道強求無用,因此老老實實起身退了下去。
見他離去,李漼思緒再三,隨後才道:“以刑部侍郎李福為宣武軍節度使,前宣武軍節度使畢諴為禮部尚書、同平章事,即日入朝為相。”
“奴婢領旨。”田允連忙應下。
李漼還想說什麼,但這時殿外卻傳來唱禮聲:“同昌公主求見陛下……”
“讓囡囡進來!”聽到自己的好女兒來了,李漼連忙站起身來,高興看向殿門,同時目光掃視伶人及樂工們。
“看什麼,都滾下去!”
平日被李漼喜愛的伶人與樂工們不敢反駁,連忙帶著樂器退出了鹹寧宮。
待他們離開,十三歲的同昌公主也走入了殿內。
十三歲的她愈發出落,而李漼見了她,更是高興的從金台上跳了下來,三步並一步的朝他快走而來。
“讓我看看囡囡近來可曾長高。”
他作勢便要比劃自己與女兒的身高,卻被同昌公主笑道:“阿耶這般大的人了,竟然還要看女兒身高。”
“你是阿耶的心尖,你任何變化阿耶都得知道。”
被女兒吐槽,李漼也不生氣,反而笑嗬嗬地量了量父女之間身高差距。
“嗯,還是不如阿耶高。”
李漼笑嗬嗬說著,同昌公主氣惱,卻又摟住李漼的手,拽著他看了看因伶人、樂工而雜亂的鹹寧宮。
“這伶人有什麼好看的,您好些日子沒陪我了。”
同昌公主較真說著,李漼卻啞然道:“你上次不是讓阿耶半個月彆去找你嗎?”
“我讓您彆去,您就真的彆去啊?”同昌公主心裡更氣了,指著那些雜亂道:
“那您聽我的,以後都彆看伶人了!”
“這……”李漼啞然,而田允則是暗自咋舌。
要知道李漼即位以來,不是沒有官員奏表說他寵信伶人的事情。
不過那些官員的下場,不是被流放就是被罷黜。
朝野上下,也就隻有這位公主敢這麼趾高氣揚的指揮當今至尊了。
“一個月不許看伶人,這個月要和我玩。”
同昌公主眼見自家阿耶進退兩難,隻能自己後退一步,略帶驕傲的指點起來。
若是旁人如此,李漼必然要叫人將其拖下去打殺,但麵對自家心頭尖,他陪笑著點頭:“好,都聽囡囡的。”
“那阿耶現在陪我去花園吧。”
同昌公主拽著李漼便走,可李漼臉上卻沒有生氣,反而是滿滿的幸福感。
瞧著他們的背影,田允搖了搖頭,心道此時幸福,待到嫁女時就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