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幽微,海風浸了寒氣。
麵容英俊的男人坐在沙發上,手裡攥著一瓶啟封的飲料,在那裡坐了良久。
手機上的兩個文件像是一條線,串聯起了所有曾經心存疑慮的瞬間——
就像席家晚宴,怒氣衝衝的席靳怒罵他是小偷。
又或者彷山掉水之後,她對席靳突然的信任和依賴。
被她折磨,但像瘋狗一樣纏著她的陸斯言原來也不是心理變態。
突如其來的轉專業話題裡,那種詭異而言之未儘的話題終於有了解釋。
他的枝枝,在一步步拿回自己人生的主動權。
親人尚在,友人未曾遠離,20歲的年紀花團錦簇,做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是最好的安排。
怪不得當初她會偷偷告訴嶽母,她暫時接受不了自己進入婚姻。
原來她的人生,被憑空偷走了6年。
空氣中傳來一聲長歎,順著打開的窗戶奔向無儘寒夜。
顧聿之隻覺得心臟有些悶悶的鈍痛,像是用什麼並不鋒利的小鏟子剜過,一下一下鑿在上麵。
他心疼他的小未婚妻,又覺得作為未婚夫的自己太過失職,到現在才明白這一點。
順手拿過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句發過去。
不一會兒,婁秘書的消息發了回來:
「是的,本來那些年歲久遠的資料查起來要很費時間,但是那家心理谘詢室透露,年前同樣有人調查過,所以病例才翻了出來。」
顧聿之盯著手機上這句話,微微抬眼。
是裴鶴年。
“裴鶴年?”
薑梔枝握著手機,拉開房門,朝外看去。
一道修長的身影走了出來,女孩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小陸啊。”
站在光影中的陸斯言點了點頭,瓷白的皮膚映襯著燈光,一雙深黑的眼眸直直的注視著她,
“外麵太黑,附近又沒有房子,我怕大小姐一個人害怕。”
站在門口的少女揚起唇角,將房門推得更大了一點,示意他進來:
“沒關係,我不怕黑。”
陸斯言剛剛洗過澡,穿著寬鬆的白色t恤,脖頸處的黑色發絲還泛著微微的潮氣,散發著澄澈的柑橘香。
他很自然地彎下腰來收拾好了,房間裡亂扔的零食包裝,又撿起衣服放進了一邊的臟衣簍,倒了溫度適宜的水放在床邊,又一個色度一個色度的將房間裡的燈調暗。
薑梔枝坐在沙發裡給裴鶴年回了信息,一轉頭,陸斯言正跟個任勞任怨的小媳婦兒一樣在那裡給她鋪床。
“陸斯言——”
她拍了拍旁邊的沙發,將人召喚過來。
陸斯言在她身邊坐下,“怎麼了,大小姐不開心嗎?”
旁邊的女孩想了想,很鄭重地搖了搖頭,
“沒有不開心,其實很開心,隻是……”
隻是有些東西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她的視線看了過來,直視著他的眼睛:
“小陸,你還記得美人魚的故事嗎?”
陸斯言輕輕“嗯”了一聲,“是安徒生的《海的女兒》。”
靠在沙發上的少女看著他彎了彎眼睛,隻是眼底的笑意有些悵惘:
“故事中的小美人魚冒著生命危險救了落水王子,把他推到沙灘上,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又躲了起來,等著彆人來救他。”
“可清醒後的王子卻毫不知情,以為是彆人救了他,完完全全不知道小美人魚的存在……”
她就這樣看著陸斯言,輕輕問他:
“小陸,你覺得這是一個悲劇嗎?”
“小美人魚失去了舌頭,沒有了美妙的歌喉,忍受著每一步都要站在刀尖上的痛苦,可最後還是化成了海上的泡沫,她會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