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
“你與他之間的距離,未必便無法被填補。”
西塞爾蒼老的眼眸中,悄無聲息地閃過了幾絲追憶的色彩。
注視著眼前眸子裡先是閃爍起希冀,緊接著又重新黯淡下來,歸於失落的少女……
不知為何,竟讓西塞爾想起了那位不久之前在落日的夕陽裡,在他的懷中逝去的女人。
當初,在自己接替了前代,真正成為了守岸人的領袖之時——
影仆,不……莎羅娜那時看向自己的眼神,和此刻的格蕾何其相似。
眺望著那道曾經無比熟悉,卻開始變得陌生,正在逐漸遠去的身影,想要去追趕那道背影,卻又害怕自己無法企及。
隻是,當時的自己卻沉醉在接任了守岸人的領袖之職,那榮耀的光輝,還有無比沉重的使命感當中……未曾察覺。
直到那縷最後的陰影,在陽光中悄然消融之時,自己方才真正明白了莎羅娜的心意。
但一切都已經太遲,空餘遺憾。
如此的回憶隻是在西塞爾的心底稍縱即逝,未曾被格蕾察覺。
“我能夠給你一個機會,足以讓你追趕上拉斯特腳步的契機。”
老人的聲音重新回歸了先前的平和,但是平和之中,卻帶著某種莊重的嚴肅。
“倘若,你願意背負起,那與之所相對應的代價的話。”
……
“追趕上拉斯特哥哥腳步的契機……”
“還有,與之相對應的代價?”
格蕾低垂的頭微微抬起,那雙翠綠色的瞳眸裡閃過了些許的茫然。
“嗯。”
西塞爾沉默點了點頭,然後,緩緩伸出了手。
下一刻。
有微弱的光點在他的掌心彙聚。
然後,化為了一縷虛幻的火焰。
相比此前西塞爾所爆發而出,那驅散了黑夜,將整個天空都化為了白晝的耀日之炎,此刻他手中的這朵小小火苗無疑要黯淡了許多,仿佛隨便一縷微風便能夠將其熄滅。
但是,看著手中這縷虛幻的焰火,西塞爾的目光卻顯得前所未有的嚴肅。
“這是唯有守岸人的領袖,還有他們的繼承者方才有資格知曉的事物,也是每一任守岸人領袖間的傳承。”
“起初,隻不過是微渺的火種。”
“但是,伴隨著一代代守岸人的完善,將畢生所積累的知識都托付於其中,薪火相承,代代不息……”
“昔日貧瘠的種子,終有一日,也能夠成長為參天大樹。”
“化為,將那比夜更深的黑暗照亮,點燃整個世界的星火。”
西塞爾的神情變了,這個先前注視著夕陽,帶著些許感傷的老人,此刻卻變得年輕了起來。
那眉眼間的線條不複此前的平和與沉寂,而是宛若蘇醒的雄獅。他的一言一行間皆帶著風雷,那是守岸人的威嚴與榮光,仿佛回到了他剛剛繼任守岸人領袖時的模樣。
“麵對你昔日憧憬的對象,麵對那曾經被你無比渴望,視為生命全部意義的邀請。”
“這一次,你卻選擇了斷然的拒絕。”
“從那一刻起,你便擁有了承載這份火種的資格。”
注視著那縷在風雨中搖曳不定,卻依舊熾烈明淨的火光,格蕾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想要觸及那縷火光。
隻是,下一刻——
“「守岸人」的火種,所代表的,並非是你所想象的榮耀與光輝。”
“這更是一副鐐銬,一具枷鎖,乃至於……一個詛咒。”
“一個將會陪伴你一生一世,宛若附骨之疽般永遠無法掙脫,直到生命儘頭的詛咒。”
“你將背負起人類文明命運的重量……永遠地徘徊在紀元與時間的夾縫裡,流浪於星海的最深處。”
西塞爾蒼老的聲音在格蕾的耳畔回響。
不知為何,與格蕾凍水鎮的記憶裡,拉斯特哥哥曾經向她詮釋過的語句有些相似。
“所以,在真正做出選擇之前——”
“還是先仔細想想比較好。”
西塞爾的眼中,蒼銀色的光輝一閃而沒。
下一刻,灰發少女的表情忽然微微扭曲。
她看到了些許破碎的畫麵,那是格蕾的未來……倘若選擇接下了西塞爾首領手中的這枚火種後,她所將會麵對的未來。
以及,那碎片般的畫麵裡……選擇了這條路的自己所必將迎來的,孤獨而悲慘的終末。
並非是格蕾自己的序列能力,而是來自於西塞爾首領……她窺探到了自己未來的一角。
為什麼太陽序列的西塞爾首領,卻能夠對身為「命運」序列的自己做出預言?
如此的疑惑隻是在少女的心頭一閃而逝,未曾泛起漣漪。
她抬起了頭,透過雨幕望向那山崖的儘頭,拉斯特曾經所站的地方。
那裡已經空無一物,隻餘下山崖上淩亂的碎石與被陽炎燒灼的焦黑,印證著少年曾經存在的痕跡。
格蕾伸手撫摸向自己的頭頂,她的發絲被狂風暴雨所吹拂卻未曾徹底散亂……因為那枚水晶的發箍。
這是拉斯特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格蕾一直很愛惜地佩戴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的緣故,此刻撫摸還帶著淡淡的暖意。
感受著指間傳遞而來的溫暖……格蕾微微閉上了眼睛。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少女的眼眸裡已經沒有了分毫的迷惘。
她再度望向老人的手心。
瓢潑的雨幕中,那枚虛幻的火種明淨而澄澈,未曾被風雨動搖。
“看來,你選擇了一條艱辛的路啊。”
“新生的……守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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