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天空上,林北玄隨意地丟掉手中箭矢,看都沒看下方一眼,淡然離去。
以如今簷獸的速度,從青州趕到隴州的時間僅需要一天,若是換做普通人趕路的話,最少需要數月。
隴州地處北方,加上又是秋季,氣溫很低,林北玄剛踏入邊境,迎麵就有一股寒風襲來。
與現在的羅州相比,隴州顯得有些荒涼。
並非是像之前羅州的那般荒漠戈壁,而是一種獨屬於北方的蕭瑟與寂寥。
掉光樹葉的大樹一根根筆直的聳立在廣袤的地平線上,地勢平坦開闊,一眼望去如同沒有棋子的棋盤。
“呼——”
林北玄長吐了口氣,從空中落到地麵,簷獸則重新變回了之前那副殺馬特的形象。
林北玄首先來到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城池,魯陽城。
寬敞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店鋪大多半掩著門,透著一股冷冷清清的氣息。
偶爾有幾個行人步履匆匆而過,神色緊張,裹著厚厚的棉衣,仿佛被什麼追趕著一般。
“怎麼感覺隴州比羅州還要蕭條?”
林北玄走到一處尚在營業的露天茶館桌後坐下,不多時就有一位穿著厚棉衣,瞎了一隻眼睛的老人佝僂著脊背,拎著一壺茶走了過來。
“本店有酥糕小食,客人想要些什麼?”
老人身後跟著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臉上掛著兩道被寒風吹得通紅的小臉,手上端著盤隴州特有的小吃。
林北玄掃了一眼小姑娘,從懷裡遞了些銀錢過去。
“謝謝客人,隻是有些多了。”
“剩下的就當做我找你們打聽消息的錢。”林北玄淡淡道。
老人於是激動得接過銀錢,小心揣在厚衣服裡,忙恭敬道:“客人想知道什麼,小人定當知無不言。”
林北玄喝了口桌上的茶水,入口雖然微微有些苦澀,但很快就有了清甜的回甘。
“現在的隴州是什麼情況?”
老人在旁邊坐下,他身後的小女孩縮到老人懷裡,兩人應該是爺孫關係。
老人在街上擺茶攤,每天麵對各式各樣的客人,消息靈通,知道的事情自然也不少。
他稍微斟酌片刻語言後說道:“客人想必是從其他州過來的,如果是來隴州遊玩的話,那小人建議大人還是快快原路返回。”
說話間,老人目光掃了眼茶棚外不需要韁繩拴著,安安靜靜等待在那裡的簷獸。
光是看簷獸他就能感到簷獸散發出不凡的氣勢,更何況是其主人了。
“其實這段時間會到隴州來的,大部分都是其他幾個正值戰亂的州府過來的。”
“可實際上他們不知道,隴州其實更加危險。”
“如今北邊的蠻軍已經打到嘉門關了,一旦嘉門關也破了,那隴州就真的無險可守,蠻軍將在這一馬平川的平原上長驅直入,直逼京州。”
“說實話,等做完這幾天的生意,我都已經準備帶著孫兒逃離隴州。”
“隻是故土難移,不到嘉門關失守的最後一刻,心中仍是有些不想離開。”
老人撫摸著孫女有些發黃的頭發,長歎一聲,神情戚戚。
林北玄眉頭微皺,這時才想起之前鼠郎君曾跟他提過一嘴,當今天下局勢實際上或許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混亂。
整個曆朝麵臨的不止是邪靈真君和紫姑神等勢力,還有來自關外的混亂。
“北疆蠻族……”林北玄低聲喃喃道。
他雖然沒見過這個種族,但大抵也知道蠻族是個區彆於正常人種的一個民族。
有些像是曆朝的異人,但是規模要比異人龐大許多,一直生活在關外,在冰天雪地中自成一個國家。
也是因此,蠻族的生活習性以及修行途徑跟居於關內的曆朝人完全不同。
他們所修行的乃是薩滿術,其中也不乏有以此突破蛻去凡軀的人仙。
老人輕聲道:“是啊!北疆蠻族!”
“這些家夥極為可怕,他們不懼疼痛,身上流的血和我們也不一樣,是藍色的,也隻有十萬大山裡的那些少數部落在詭異程度上能和他們相提並論。”
“原本鎮北關是屹立在邊境的最重要防線,可惜蠻族大軍突襲,鎮北關在死守半月後,終於還是沒能抵住,全軍覆沒。”
“孫兒的父親也是在那場戰役中死去的,過後沒多久她的母親也病死了,隻留下我和她兩個人。”
老人抬起頭:“我知道客人不似我等這些凡人,應該是有大本事的,但一個人麵對蠻族軍隊,終究……”
最後幾個字他沒有說出來。
彆說人了,就算是他們日日信仰供奉的俗神在麵對蠻族大軍時也難以有招架之力。
以凡人之軀的確難以抵抗神明,可若是軍隊那就不一樣了。
不少強大軍隊的軍勢,就算是俗神見到了,也隻能望風而逃。
因為這已經不再算是‘人’的力量,更加傾向於某種災禍。
在民間,將其稱為‘兵災’。
災難麵前,就算是俗神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資格跟其碰一碰。
在幾十年前,陸沉江之事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在那場恐怖的兵災之中,就算是大俗神也有因此隕落,更何況是小俗神了。
被卷入其中,俗神也隻是稍微大一些的浪花罷了。
“嗯。”林北玄點了點頭,他對於隴州的局勢並未太過關心。
他或許會為了隴州受兵災的百姓而感慨,但絕對不會將救助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他不是聖人,不會因為見到路邊有死人就會傷心,羅州之前可是比隴州還要淒慘得多。
“你有聽說過隴州關於俗主的傳聞嗎?”林北玄問道。
聽到這句話,老人表情明顯一愣,思索良久後才道:“自然是有的,小人家裡供奉的便是廣寒仙君的神龕。”
“隻是仙君已經許久都不曾靈驗了,後來我又在家中擺了其他神龕。”
“還有其他俗主的傳聞嗎?”
“其他俗主?”老人想了許久,最終搖搖頭道:“非常抱歉,小人未曾聽過隴州關於其他俗主的事。”
“我知道了。”
林北玄緩緩起身,與老人告彆後就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老人懷裡的小姑娘卻忽然開口了。
“我……我知道還有一個。”
脆生生的童音帶著一股彆樣的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