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很好!”
房相夷輕吐了口氣,拍了拍霍軍的肩膀道:“身在其位,總要做些不得已之事,此乃為了大局著想,他們死了的人是不會怪你的。”
霍軍瞥了房相夷一眼,眼神中不帶任何感情。
“房太師還是做好自己吧,霍某人不需要要說教。”
“嗬嗬…”房相夷撫著胡須笑了笑,似乎根本不為霍軍這句話而氣惱。
他喚來身邊的隨從,吩咐道:“告知我們江湖上的朋友,北伐軍大破蠻族,龍在帝幸。”
“是!”
侍從環手稱是,騎著快馬向關內跑去,一刻不敢停留。
……
夜裡陰風陣陣,樹影婆娑,月光映照在乾枯的枝椏上,將底下的亂葬崗映成鬼氣森森的絕地。
突然間,一隻手從泥土裡伸了出來,驚起地上飛鳥。
他刨開周圍鬆散的泥土,不多時便探出一個腦袋。
李晉滿臉陰沉的從墳堆裡爬出來,身上還穿著那身為曆朝斬殺無數敵人的軍裝。
“滅口!”
他聲音沙啞,如同深淵裡爬出的惡鬼,幾欲擇人而噬。
“真是想不到,我有一天竟然也會被人當做棄子拋棄。”
烏鴉站在枝頭啼叫,發出的聲音尖銳刺耳,似乎帶著些許的諷刺意味。
為曆朝征戰殺敵致使他身體陷入高強度的俗世化,然而最後卻換來了被人下令殺死,並埋在這亂葬崗中。
李晉緩緩扭頭環視一圈,語氣幽幽,如同鬼魅在低語:“這又得殺死多少人呢?”
畫麵旋轉,整個亂葬崗綿延了數個山頭,這裡麵有普通人,有蠻軍士卒的屍體,也有不少曆朝士兵的屍體。
曆朝兵屍體本不該出現在這片亂葬崗裡,他們的骨灰應該被帶回去,交還給各自的家人。
然而他們沒能死在蠻軍手中,最後卻喪命在了自己人的手上。
“也罷,如此一來,我也就能死心了。”
說著,李晉脫掉了身上那層軍裝,從旁邊地上隨便拿了件大衣套上。
他為周圍死去的同伴們重新整理了下泥土,這裡麵埋葬的大多數都是跟他一樣的曆朝士卒。
“你們不想讓這件事情傳出去,那我就要讓這件事全天下都知。”
夜晚的風寒冷而蕭瑟,李晉的語氣溫度則是更加冰冷。
做完這一切後,他隱姓埋名潛入城中,最後走進了一家戲館。
不多時,一首舊戲被換下,新戲上台。
……
與此同時,林北玄身披蓑衣,孤身走在茫茫風雪中。
他循著蹤跡,來到這處偏遠的古廟,古廟破舊,廟門前的牌匾上存在不少缺口。
“嘎吱…”
推開廟門進入,林北玄將蓑衣放在廟外石桌上,緩緩走了進去。
與廟外景象不同的是,廟內十分溫暖,幾盞燭火照亮大堂,熱烘烘的火堆驅散暴雪帶來的濕氣。
淡淡的香火氣飄出,若有似無,傳進林北玄鼻腔。
“可是來拜神的?”
瞎眼老嫗手裡拿著火折子,將剛剛被風吹滅的燭盞點亮,聲音輕飄飄的傳出。
“不是。”林北玄淡淡道。
“你是來搶香火錢的?”
“也不是。”
“哦…”瞎眼老嫗弓著腰,拎著燭盞來到林北玄麵前:“那客人應該是來尋人的吧。”
林北玄微微低頭,看向眼前這名個頭不高,衣著襤褸的瞎眼老人。
廣寒廟的所在位置本是隴州以北,曾被蠻軍洗劫過一遍的地方。
隻是由於不管從裡麵看還是外麵看,廣寒廟都是像沒什麼錢的主,所以在劫掠一遍過後就沒有再管。
“我這次來,是為了找人。”林北玄開口道。
“我這裡恐怕沒有客人想要找的人。”
“我找黃詩扶,我是她的朋友。”
尚婆婆聞言臉上沒有露出異樣的表情,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她已經走了,客人還是去彆處尋吧。”
“廟祝應該知道她去什麼地方了吧?”
“我並不知道,接下來要走什麼路,她有自己的想法,府君,你還是彆為難我這個老婆子了。”
尚婆婆抬起自己渾濁的雙眼,靜靜地看向林北玄。
林北玄與之對視,並未感受到對方的情緒裡有何敵意。
他有些驚訝尚婆婆竟然知道他的身份,但也隻是驚訝而已,並不會影響他來此的目的,
於是他沉默半晌後,直言說道:“還有一件事,我想見廣寒仙君。”
這話一出,尚婆婆手上的動作陡然一緩,不過在停頓半秒後,依然摸索著從布兜裡取出茶葉,為林北玄泡了壺熱茶。
“府君請用!”她將茶水推到林北玄麵前。
林北玄看了一眼,伸手接過熱茶抿了一口,溫暖的茶水順著喉嚨流進肺腑,不多時便化作滾滾天清靈氣流淌全身。
林北玄挑了挑眉,臉上神色不變,將茶杯放下,讚了一句:“好茶!”
尚婆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區區茶水,與府君驅逐蠻軍之事相比如同螢火與皓月,不值一提。”
“我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驅逐蠻軍,隻是碰巧罷了。”林北玄沒有應下尚婆婆的奉承,淡淡道。
什麼驅逐蠻軍,幫助曆朝收回失地,這些他並非有意去做,甚至想都沒想過。
“不管如何,府君終究是做了件拯救許多人於水火的事,還有您在羅州所做,亦是讓身處卑彌中的人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不是來聽你奉承的。”林北玄眯起眼睛注視著尚婆婆,語氣有些冷硬,點明主題。
尚婆婆表情一僵,嗬嗬笑了笑:“也罷,老婆子就不多嘴了,仙君算到你會來,已經在等你了。”
說著,尚婆婆便拿起燭盞,緩緩走進了幽暗的廟房內。
林北玄獨自坐在廟堂中,周圍是點點搖曳的燭火,他端起麵前的熱茶喝了一口,當他將茶杯放在茶幾上發出一聲‘啪’的輕響時,周圍場景陡然變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