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直說得如此篤定,可見是瑞王冤枉了兩位將軍?”
江潯直起腰來,正色道:“是。”
眾人聞言皆微微色變,還未及反應,又見江潯忽然搖了頭,補了句:“也不是。”
這一下,倒叫眾人摸不著頭腦了。
盛帝卻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瞥了趙懷朗一眼,問的卻是江潯,“這是何意?”
江潯如實道:“回聖上,王爺此舉雖累及兩位將軍,然實非蓄意為之。”
“王爺今日攜書信呈於禦前,其初衷乃是為了江山社稷,亦皆因心係聖上,此心拳拳,實出於一片忠忱。”
“若說有失,隻在於未曾小心求證辨彆,誤信了顧惜枝之言,遭其蒙蔽利用,這才令沈家遭逢此劫,又致陸家受此無妄之災。”
“適才福順公公曾言,聖上已遣人緝拿顧惜枝前來禦前對質,然以臣之愚見,顧惜枝此刻恐已遁跡潛逃,蹤跡難覓。”
“至於王爺要的證據......”
江潯扭頭看了眼麵上隱有錯愕的趙懷朗,繼續道:“聖上,實不相瞞,同一筆跡之書信,微臣於今日已然提前目睹。”
“呈信者並非他人,正是陸將軍之子陸雲錚!”
“入宮之前,因聽聞沈陸兩家被圍之事,臣心中料想此事或與書信有關,便讓陸雲錚與臣一同前來。”
“此刻,他該已在宮外候旨,還請聖上宣召他入宮,諸多疑團,當水落石出。”
驟然聽到陸雲錚的名字,陸永渚似乎難掩錯愕,一下子抬起頭來。
趙懷朗卻萬萬沒想到,江潯一開口竟先是為他開脫。
如此一來,他方才所料又出了偏差。
可他們千辛萬苦布局,難道隻是為了定他一個輕信虛言,失於明辨之罪?
局勢脫離控製,走向未知,明明方才已然抱了兩敗俱傷決心的趙懷朗,此刻卻隱約慌了神。
盛帝不知為何,陡然陰沉了麵色,冷聲道:“宣!”
江潯依舊跪著,眉眼微垂,無波無瀾。
前世,區區數封書信,就令沈家滿門蒙冤。
他和歲歲為查清此案傾儘全力,卻依舊如蚍蜉撼樹,到最後都未能護住沈家滿門性命。
今生再思量,所謂通敵叛國案,不過是兩位王爺博弈傾軋的手段,為的就是那個儲君之位。
而歸根結底,能定奪這一切的,是聖上。
聖上為了甄選儲君,可以將戰功赫赫卻因傷失了上陣之能的沈將軍決然舍棄。
古語有雲:“君待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可聖上卻全然不顧臣子死活,罔顧道義,輕賤人命,瑞王爺今日所為,亦是如此。
待想通這一切後,他便始終銘記:
在這場波譎雲詭的朝堂爭鬥中,他們最大的對手從來不是手段陰狠的襄王,也不是野心勃勃的瑞王。
而是那端坐於龍椅之上、看似威嚴公正,實則多思多疑、掌控一切生殺予奪大權的皇帝!
這局棋實在險難重重,舉步維艱。
可卻有那麼多“棋子”,命若飄萍,卻懷浩渺丹心,抱必死之誌,於棋盤中硬生生鋪就了一條血路。
他與歲歲不敢懈怠,不敢踏錯,算計至今,隻為破了這棋局之樊籬,將這條血路延至那君臣相得、百姓樂業、天下鹹寧之境。
如此,方不負重生之幸,穿越之天命,亦無愧於心誌之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