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奴婢,裴煜並沒怎麼放在心上,難得不惹他厭煩,他就用著。
隻是偶爾興起,他也會冷著臉逗一逗她。
譬如此刻。
裴煜沉聲喚:“月渺。”
回應他的是月渺的呼嚕聲。
裴煜呼出一口鬱氣,環顧左右,看到合攏的折扇放在案頭,於是伸手拿起。
熟睡中的月渺隻覺得後背一疼,仿佛剛入宮學規矩時出錯,被嬤嬤用戒尺責罰,立刻驚醒了過來,瞪大眼看著裴煜。
“小,小殿下?”
似是反應過來什麼,她眼神一下子清明了,懊惱地捂住嘴:“是奴婢又打呼嚕了嗎?”
裴煜沒有回答,隻把方才看的鄭伯克段於鄢一段念給她聽。
“初,鄭武公娶於申,曰武薑,生莊公及共叔段——”
他念得緩慢,如在刀山慢慢行走,不忍走到最尖銳之處。
“奴婢知道!下麵是:‘莊公寤生,驚薑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bp;,對不對!”
月渺把這段聽了幾百遍了,順口就答了出來,還一副要討賞的樣子,滿懷期待地看著裴煜。
裴煜沉默片刻,又拿起折扇:“伸手。”
月渺不明所以,但還是攤出了掌心。
“啪”的一聲悶響,裴煜落扇打在了她手掌心,力道顯然不輕,布滿薄繭的手都在瞬間紅了起來。
月渺疼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急忙抱回手吹氣,不解又委屈地看著二皇子:“殿下,奴婢又做錯什麼了嗎?”
裴煜冷著臉訓斥:“自作聰明,妄言插話,還敢做出委屈的樣子?”
月渺嚇得立刻把眼淚往回憋。
裴煜唇角微揚,又很快扯平,冷冷命令道:“今夜還是你守夜。”
月渺“啊”一聲,眼看裴煜又拿起折扇,立刻把手背到身後告饒。
*
天氣越來越冷了。
月渺越發睡不醒,裴煜每次早起去文華殿聽講的時候,都要敲醒她給自己更衣。
其實他大可以喚劉貴那群小太監伺候,但不知為何,每次看到月渺頂著惺忪睡眼,敢怒不敢言的服侍他,裴煜就心情愉悅。
這算是他為數不多的消遣。
裴煜散課已是黃昏了,宮裡如今隻有兩個皇子,他便和大皇兄裴熠一起離開。
劉學士看看他們,沒忍住捋著胡須,跟熟悉的宮人感慨:“想當年老夫教授陛下他們時,每次皇子公主散學,那些娘娘們都在殿外等著,如今這兩位皇子一個比一個聰穎早慧,卻連個噓寒問暖的長輩都沒有,唉,實在是......”
裴煜腳步微頓,垂下的眼睫顫了下。
裴熠走的偏前,沒有聽到劉學士的話,此刻見弟弟沒有跟上&bp;,才回頭呼喚:“二弟,怎麼不走了?”
裴煜眸光陰翳地默默跟了上去。
回到寢殿時,恰好有一個小太監捧著更換下的涼茶出去,不防備和裴煜撞上,杯盞落地四碎,小太監連忙跪地磕頭:“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在內殿整理床褥的月渺聽見動靜,也趕緊出來,見狀忙“哎呀”一聲,從袖中掏出手帕,上前為裴煜擦拭袍擺。
裴煜森寒地盯著那太監,隻把那太監盯的瑟瑟發抖,才冷聲下令:“拉出去打,打到我的衣裳晾乾為止。”
那還不要了人的命了?
月渺心中一驚,趕緊跪下哄主子:“殿下息怒,小圓子他罪不至死呀,殿下饒他一命吧,就打二十板子好不好?”
裴煜忽地低頭,眼中閃過詭譎不悅的光:“你要為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