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睜開眼,看見了熟悉的東宮帳頂。
“哎呦,殿下可算醒了。”
耳邊傳來程守忠如釋重負的聲音,他皺了皺眉,這是人死前的幻象嗎?
他分明已經服下鴆酒,在棺中陪伴著薑姝儀了。
“太傅還在文華殿等著,今日要講尚書,可不能遲了,否則有些小人隻怕會借機生事,向陛下讒言告狀......”
程守忠絮絮叨叨的聲音逐漸把一切拉的真實,清晰。
裴琰緩坐起身,眸光定定落在他的臉上。
程守忠被盯的一驚,連忙跪下,有些忐忑不安地問:“殿,殿下,是奴才說錯什麼了嗎?”
一模一樣的神態,可人卻比裴琰印象中年輕了一二十歲。
他環顧周遭,這裡顯然是自己在東宮的寢殿,而程守忠說太傅要講尚書。
從十五歲後,裴琰就開始在父皇的授意下涉及朝政,不再去文華殿聽講了。
他冷聲問:“程守忠,你多大年歲了。”
程守忠雖不知殿下怎麼忽然關懷起他的年紀,但還是連忙回答:“奴才十八了。”
十八。
那就是嘉和二十六年,自己將將十五歲,初被立為太子。
難道果真如那老道士所說,他是天上神君,因為沒有繼續造殺孽,所以有了重頭來過,和薑姝儀再續前緣的機會?
裴琰閉了閉眼,幾乎是立刻想去薑府,可十五歲的自己還有許多掣肘,隻能勉強按捺住性子,先去文華殿聽講。
散課後,裴琰去乾清宮求見父皇。
嘉和帝坐在禦案後,待他進來,便招手喚道:“太子過來,看看這封密奏。”
裴琰恭敬應“是”。
那是一封揭發大皇兄私自豢養暗衛的密奏。
這自然是大罪,可哪個奪嫡的皇子暗地裡都有培植。
“太子之意,該如何處置?”
上輩子也有此一問。
裴琰那時為了維持溫和謙仁的形象,為大皇兄求了情,希望父皇從輕處置。
父皇未置可否,隻笑著“嗯”了聲,讓他退下,事後也確實沒有處置大皇兄。
裴琰一直以為父皇對這個回答是滿意的,直到父皇死前吐露遺言,裴琰才知,父皇之所以把他立為太子後還屢次試探,在他和大皇兄之間猶疑,就是不喜他太過仁懦。
外有強將,內有權相,朝廷上下還滿是貪蠹,這個局麵如何是一個寬仁守成之君能鎮壓下來的?
在沉吟片刻後,裴琰望著父皇,一字一頓道:“當殺。”
嘉和帝的眸光微亮了一下,似是意外之喜。
但他臉上卻不見喜色,甚至更為嚴沉:“太子這是要殘殺手足嗎?”
換做前世,裴琰即便知道父皇不喜他過於仁懦,也會慢慢更改,不會頃刻間轉變的如此之快,畢竟太過野心勃勃,可能也會招惹父皇忌憚。
但如今他等不了那麼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