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鹿山莊莊主沈連成身披玄青衣袍,正襟危立,恭恭敬敬地在小院門外,其腰間一直懸著的短刀此時倒是不見蹤影。
伍尚與程重見到來人,眉頭緊皺,麵露警惕之色。
而這時,沈連成卻是麵向李慕生鄭重地鞠躬行了一禮,道:
“昨夜多謝公子手下留情不殺之恩,家父行動不便,但耳提麵命在下一定前來致歉謝恩。”
此話一出,伍尚兩人有些愣神,而不遠處正在收拾馬車的曹高山則是忙停下手中的活計,豎著耳朵傾聽這邊的對話。
“殺不殺你們對於我來說都無所謂,但你們要想活得久點,以後還是好自為之,少乾點壞事吧。”
李慕生擺了擺手,並沒有多理會沈連成的意思。
而沈連成則是滿臉嚴肅,低首沉聲道:
“公子的吩咐必定時刻銘記於心,那天下盟在莊上剩餘之人,我已派人全部暗中解決。”
說著,他看了李慕生一眼,道:
“恕在下鬥膽提醒公子一句,我之前從那景成羅的口中得知,天下盟雖是為了那白沙幫才對公子一行人動手,但實則暗中圖謀甚大。”
“據說此事很可能涉及大黎江湖的四大宗門,就連景成羅也隻是隱隱知曉有這麼一件事,對其中的內情卻是絲毫不知,還望公子警惕。”
聞言,李慕生挑了挑眉,瞥了一旁的胡瑞安一眼。
對方見狀,頓時領會他的意思,當即提步向前朝沈連成道:
“沈莊主有什麼事跟我說即可,公子對這些事沒什麼興趣。”
沈連成眸光一動,果然卻見李慕生已然轉身上了馬車,根本不再理會自己。
沈連成心中歎了口氣,這種被無視的感覺屬實讓他有些尷尬,但一想到對方那一身深不可測的恐怖武道修為,以及沈絕生的再三囑咐。
沈連成心中頓時再無任何不適,反而覺得就李慕生如此年輕便有鎮壓江湖武林名宿的實力,這樣前無古人的絕世天才,所有舉止皆是理所當然。
畢竟對於武道盛行的江湖來說,一切皆是以實力為尊。
接下來,沈連成跟胡瑞安聊了一會,對方自始至終對於胡瑞安跟阮真惠之事,不曾提起半點,也不曾質問過胡瑞安,仿佛跟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這讓胡瑞安心中感慨萬千,如果不是因為李慕生,對方此時怕是早就非弄死他不可了,畢竟可不是誰都願意忍氣吞聲當綠毛龜。
不多久,李慕生一行人騎馬乘車,離開院子駛出斬鹿山莊。
而與此同時,斬鹿山莊中向莊中的所有武林人士告知了一條消息,此次比武招親取消,接下來的比鬥全部終止。
乍一聽聞此事,眾多前來參加比武招親的江湖年輕俊彥一個個皆是群情激憤。
尤其是以幾位極有希望的種子選手最為顯著,不過,當眾人想到昨晚沈絕生出手的那一幕時,一個個卻是又隻得消停下去。
除了去向沈連成質詢緣由,完全不敢在斬鹿山莊肆意鬨事。
而在沈連成給了一個“小女身體突然有恙”這看起來有些敷衍的理由之後,眾多江湖人士無可奈何,也隻能憋了一肚子氣,憤然相繼告辭離開斬鹿山莊。
山莊深處,某間毫不起眼的小院之中。
神情萎靡、虛弱的沈絕生和一臉恭敬的沈連成相對而坐。
“安然那孩子已然下定決心了?”
“是的,父親。”
沈連成輕輕頷首,隨即他又微微皺眉開口道:
“不過,我們這樣做已然引起眾怒,是不是有些不妥?”
對麵坐著的沈絕生搖了搖頭,道:
“無妨,隻要我還活著一日,哪怕是落神峰也不會輕易動斬鹿山莊。”
聞言,沈連成擔憂地看了對方一眼,道:
“您的傷勢……”
“不用擔心,雖然此次受傷不輕,但療養數月便能恢複大半。”
白發稍顯淩亂的沈絕生擺了擺手,隨即歎息一聲,道:
“說實話,自從昨夜過後,我心境受損可遠比身體受的傷要重無數倍。”
原本鶴發童顏的沈絕生,此時卻是顯得神態蒼老,他抬頭望向山莊外的方向,緩緩道:
“那一拳始終在我心頭縈繞,我縱橫江湖數十年,何等武道天才沒見過?但從沒有任何人能讓他讓我感覺到如此的絕望!”
“他實在是太過年輕……武道修為又如此深不可測,甚至令我忽然覺得,這數十年的苦修都顯得有些可笑……”
見到自己向來敬重的父親,表露出如此頹然失落的情緒,沈連成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畢竟他此時的感覺跟對方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他以前還從未體驗過,麵對一個比自己至少年輕數十歲的後輩,竟然由內而外心生畏懼惶恐,那種感覺事後一想起,屬實令他極為羞愧難當。
這時,沈連成忽然神色一動,從旁邊拿出一柄刀鞘嵌有青銅鹿首的短刀,緩緩放置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道:
“父親,我讓斬鹿山莊暗中加入天下盟和落神峰,以換取‘天隕秘鐵’修複斬鹿刀,如今再有月餘便能完全成功。”
說著,他驀然一掃心中的沉鬱之色,目露精光道:
“待到斬鹿刀複原重見天日,如果由父親駕馭此刀,到時以您的武道實力再加上斬鹿刀的威能,或許能跟那人一戰也說不定。”
此話一出,沈絕生垂下目光,落在桌麵的斬鹿刀之上,麵露思忖之色。
過了一會,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神芒,原本有些佝僂的身軀,也是漸漸挺直起來,開口道:
“連成之言不無道理,如果我能動用無損的斬鹿刀,或許還真有可能擋下他的那一拳。”
說著,沈絕生似是找回一絲自信,臉上的神色明顯好轉不少。
見狀,沈連成心中稍稍鬆了口氣,他聽聞自己父親心境受損,自然害怕其一蹶不振,以至於鬱鬱而終。
如今幫眼前這個銀發蒼蒼的老人恢複心境,顯然幫對方治療身上的傷勢還要更為重要。
念及此,沈連成微微思索片刻,又乘勢說道:
“父親也不必過分在意此事,那人雖然武道修為驚世駭俗,但昨晚打出的那一拳恐怕是已然拚儘其全力。”
“而父親的刀道隻有配合斬鹿刀,才能圓滿發揮出真正的實力,如果下次有機會,或許能勝過對方也說不定。”
說到這,沈連成眉頭稍稍舒展開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