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一隻斷手猛地從缸裡彈出來,“啪”地一聲甩在金千鴻腳邊,手指還在抽搐著,仿佛在指著他罵最後一句。
缸口的酒液汩汩地冒著泡,這次竟浮起金彪的半顆腦袋,渾濁的瞳孔直勾勾地盯著金千鴻,分明就是在嘲笑他的無能。金千鴻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腳卻正好踩在那隻斷手上。
“混賬東西!我回去就殺你全家!”金千鴻連著幾下把金彪的手指給碾得粉碎。
金家探神手,看他的眼神全都變了,有恐懼,有憤怒,還有掩飾不住的鄙夷,那些目光像針一樣紮在他身上,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酒窖裡死寂得能聽見酒液在缸裡蠕動的聲音,僅剩的幾名金家探神手像被釘在原地,連呼吸都帶著顫。
金千鴻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掃過眾人,一手握著刀柄厲聲喝道:“看什麼看?下一個輪到誰,自己站出來!”
這一次,金家沒有人動了。
我看見有人悄悄攥緊了刀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有人後退半步,鞋底蹭過碎陶片,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金千鴻在狂怒之下,彎腰撿起那隻被他踩爛了的斷手,像拎一塊破抹布似的拎到自己眼前,絲毫不顧斷腕處還在滴黑血,指甲縫裡嵌著金彪的碎肉。
金千鴻猛地轉身,將斷手狠狠砸向人群:“既然你們不動,那就讓它選!”
斷手在空中劃出一道黏膩的弧線,“啪”地砸中一名年輕探神手的臉。那青年像被烙鐵燙到般慘叫一聲,踉蹌著撞上身後的酒缸。
缸身被撞得嗡然作響,缸蓋“哢啦”一聲裂開一道縫,縫裡立刻滲出暗紅色的黏液,像腐爛的舌頭舔過他的脖頸。
青年僵住了,喉嚨裡發出“咯咯”的抽氣聲,任由著背後出現的鬼手一點點拽進缸裡,先是肩膀,然後是腰,最後連慘叫都被拖成了扭曲的氣音。
金千鴻這下也傻了眼,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後麵的局麵了,
原本,癱在地上的金千童,看著弟弟的背影,忽然笑起來,嘶啞著聲音喊道:“金千鴻,你逼死這麼多人……就不怕遭報應?”
“報應?”金千鴻猛地回頭,匕首在指尖轉出一道冷光,“二姐,你忘了?金家的血就是用來換報應的!”
金千鴻一步衝上前去,揪住金千童的頭發往後拽,匕首“噗”地釘進她耳邊的地磚,“再算!這次用你剩下的陽壽,用你骨頭裡的髓!算不出完整的屍體,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缸!”
金千童的瞳孔驟然收縮。她盯著弟弟扭曲的臉,忽然張嘴咬住他的手腕——牙齒深深陷進肉裡,血腥味瞬間彌漫。
金千鴻痛吼一聲,掄起拳頭砸在她太陽穴上,可金千童死不鬆口,反而咬得更狠,像要把他腕骨啃下來。血順著她的嘴角流到下巴,滴在那銅錢上。
三枚銅錢竟然像是被刀劈了一樣“哢嚓”一聲,同時裂成兩半。
我眼看銅線斷口處湧出的一片黑氣,在瞬息之間化成了大量細小的黑色甲蟲,密密麻麻地爬向金千鴻的腳背。
我悄然傳音道:“阿卿,這是怎麼回事兒?”
阿卿回答道:“我都說了,金千童不死就能殺人。算師一旦受到不公的待遇,就可以用自己的怨氣引爆平時用來占卜的工具,讓怨氣短時間內形成像是器靈一樣可怕的存在。”
“但是,這種怨氣存在的時間不長,隻要殺了仇家,怨氣就會消失,算師也會魂飛魄散。”
“反了!都反了!”金千鴻雖然也看到了甲蟲,卻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一腳踩爆了其中的幾隻。
甲蟲被踩碎之後黑漿頓時濺上他的靴麵,發出“嗤嗤”的腐蝕聲。
金千鴻癲狂地揮舞匕首,刀尖劃過空氣時帶起尖銳的嘯叫,“金千童,你以為用這些裝神弄鬼的東西就能嚇住我?我金千鴻今天就算把命搭進去,也要把完整的屍體挖出來!”
話音未落,整個酒窖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所有酒缸同時發出“咚咚”的悶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用頭撞缸壁。
酒窖最中央那口原本平靜的大缸率先炸裂,碎陶片混著酒液噴濺而出,一道人影也從那缸裡站了起來。
缸裡站著的,赫然是第一名探神手。他的臉泡得浮腫發青,眼球凸出眼眶,嘴角卻詭異地向上咧著,露出兩排被酒腐蝕得參差不齊的牙。
更恐怖的是,他的胸腔被人完全掏空了,肋骨像開敗的花般向外翻卷,而本該是心臟的位置,此刻正蜷縮著一團蠕動的黑色肉塊,肉塊表麵布滿血管般的紋路,每一次跳動都噴出細小的血霧。
我的隊員見此情景就下意識想要出手,卻被我抬手製止住了。
我淡淡說道:“我怎麼好像是在哪兒見過這個探神手?”
阿卿道:“不用著急。”
“那是幻象,算師報仇講究師出有名。他的怨氣很快就會化成幻象,引誘被他複仇的人承認自己的罪行。”
“這叫‘算師洗冤’,洗冤即是給人看,也是演給天道看。”
“少主……”那個已經腐爛的探神手開口了,聲音卻像是從酒缸深處傳來的回聲,“你找的東西……在我這兒……”
那死屍抬起手時,胸、指骨上竟然戴著一枚染血的銅戒指,戒指內側刻著“金”字。
金千鴻的瞳孔驟然收縮:“我爹的家主戒子怎麼會在你那兒?”
那死屍嘿嘿笑道:“你看看我像是誰啊?”
“爹!”金千鴻下意識喊了一聲之後,就像是被抽空力氣,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後背撞上另一口酒缸,
那缸蓋“哐當”一聲從裡往外掀落在地,裡麵竟浮出一張慘白的臉——金千鴻自己的臉。
我清清楚楚的看見,那張臉在水下對金千鴻不住怪笑,笑得嘴角裂到耳根。
金千鴻隻是一怔之下,就被水缸裡突然伸出來的手抓住衣領,整個人都被拖向缸口。
“不……不可能!”金千鴻瘋狂掙紮,匕首胡亂刺向水麵,可每一次刺擊都讓缸裡的臉笑得更大。他的手下意識抓住金千童的肩膀,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二姐!救我!我可是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