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元朗原本是想要去拜訪張海濱的,畢竟不管怎麼說,他跟張耀是同學,在羅寧縣的日子裡,沒少受張海濱的照顧,於情於理都應該去拜訪。
隻是厲元朗還沒走到張海濱的院子,就看到了個熟人,袁斌穿著一身西裝,毫無形象的坐在路邊的花壇上,正愜意的抽著煙,不管是從神情,還是從姿勢,都很像電影裡的反派。
最近大權在握的袁斌,的確是很春風得意,甚至都有些囂張。
見到厲元朗後,便招了招手:“聊聊?”
厲元朗倒是無所謂,反正都開始走手續,人事關係不屬於羅寧縣,跟袁斌聊聊,倒也沒什麼。
袁斌打開煙盒,示意厲元朗自己挑。
大紅鷹的煙盒有些年頭了,裡麵裝的煙亂七八糟,既有玉溪紅梅這樣的煙,還有紅河、利群,甚至還有萬寶路!
厲元朗從煙盒裡挑了一根,沒有冒失的點火,而是瞄了幾眼,又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伸手捏了捏煙絲,確認沒有問題,才放在嘴裡。
“你小子倒是夠謹慎!真不愧是在邊境呆過的,光這份警惕心,就超過了一般人。”袁斌把煙盒揣進了兜裡:“我也是從小科員一步步熬上的,年輕的時候窮,兜裡常裝兩包煙。”
“一包紅塔山,見到有身份的人,敬上一根。還有一包紅梅,遇到沒什麼身份,卻需要寒暄的人,拿出來請他們抽一抽!”
“一開始我是不抽煙的,但敬了彆人總要陪上一根,久而久之,也就有了煙癮。”
“但我的工資低啊!如果全買了煙,放開了抽,我可就沒錢吃飯了!”
“於是我就有了好主意,每天幫著打掃辦公室,把這些彆人敬的,卻沒來得及抽的煙散煙,全都收集起來,然後慢慢的抽。”
“久而久之,我發現這樣挺好。什麼煙,我都能抽,也沒什麼忌口,反倒是專抽一種煙,會非常不習慣。”
袁斌自我刨析後,望著厲元朗說:“我真的特討厭你們這些官二代,還有那些一點苦沒吃,就能青雲直上,就能走捷徑的狗東西!”
“憑什麼,老子辛辛苦苦,熬了那麼久,才爬到了現在這個位置,你就能輕輕鬆鬆的跟我平起平坐。”
厲元朗可以確認,袁斌沒有喝酒,但他的精神狀態非常的不對!
一個成熟的政客,要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不說胸中有城府,有溝壑,最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憤世嫉俗。
在袁斌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他的心態如此的失衡,甚至演都不演,公然的收拾楚澤豐?
厲元朗隱隱有了個猜測,便大膽求證:“張書記要調走了,他並沒有向上麵建議,由你來接任羅寧縣委書記?”
“你應該是已經知道,跟那個位子無緣,於是你開始了自暴自棄,甚至還遷怒了他人。”
這番話如同一柄刀,直接割去袁斌所有的偽裝,把他最為不堪的一麵,直接暴露在厲元朗的眼前。
袁斌下意識的把手豎起來,擋在臉前,卻又把手放下來,強撐著:“你是不是從哪裡聽到了消息?”
“這消息還用去聽嗎?全都寫在你臉上了!”
“又是鋪墊你的不容易,又是指責我占了多少的便宜,歸根結底,不就是沒拿到你想要的,故意當著我的麵抱怨出來。”
“難道,你以為,能夠通過我,去實現你的野心?”
袁斌看著厲元朗,理所當然的問:“難道不行嗎?”
厲元朗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識到,袁斌對楚澤豐的打壓,應該是為了鋪墊跟自己見上一麵的伏筆。
也許這次調任瑞豐縣,甚至能夠帶上一幫人去,已經給大家夥造成了誤解,甚至會有人以為,厲元朗的爹都是市委書記了,那麼他的爺爺是不是省委,甚至更高級彆的存在?
要不然,怎麼能鬥贏趙慶喜,要知道趙慶喜的父親,那可是開服的老玩家。能戰勝趙家的,也應該有同樣的背景。
“縣委書記,那可是省管乾部。不可能帶病提拔,更不可能違規提拔!”
“在你的思維裡,默許了順序接班,但這個結果並不能讓你如願,上麵也有上麵的考量,沒有人會為你承擔風險。”
這番話倒是讓袁斌很意外,他以為厲元朗會提出條件,或者敷衍自己,沒想到厲元朗居然開始分析。
自以為一直工作勤懇,沒有錯漏的袁斌,不由得喊冤叫屈。
“我這些年在羅寧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自以為勤勤懇懇,對上麵交辦的工作,沒有任何的疏漏!”
“憑什麼彆人都升上去了,我卻要連續的原地踏步?”
“這不公平,這不合理,這就是在欺負老實人!”
人隻有在破防的時候,才會真情流露,才會袒露心聲。
“袁斌,難道你真不知道,你的問題在哪來嗎?”張海濱從巷子裡走了出來,他接到了厲元朗的短信,便往外走,恰好聽到了袁斌的獨白。
“這些年你雖然勤懇,但卻一直維護你們袁家人,如此的公私不分,是非不明,光我收到了舉報信,就不亞於三十份!”
“就你這樣的風評,哪個領導敢提拔你,敢把一個縣交給你?”
這番擲地有聲的話,一下就把袁斌震懾到了。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名聲居然這般的差,甚至都有人開始寫舉報信了!
仔細想想,自己也沒有違背什麼原則啊!
不就是幫著袁家人說說情,或者在關鍵的時候維護一下,這樣的事情,不是每個人都應該做的嗎?
望著有些發愣的袁斌,厲元朗知道他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便提醒說:“袁縣長,可能你是乾淨的,但誰能保證,你的親戚都乾淨?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打著你的旗號,鑽法律的空子,逼著基層司法機關徇私枉法?”
“有些無辜的群眾,因為你的原因受了委屈,你說他們是告你,還是告你的親戚?”
張海濱揭曉了答案:“他們是連著袁斌跟袁家人一起告了!”
“有些人賣袁縣長麵子,或者怕袁家的勢力,選擇了忍氣吞聲,有些人可沒那麼好脾氣,從縣裡告到市裡,甚至告到了省裡。”
“袁縣長,難道你真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袁斌好似一隻鬥敗的公雞,縮著腦袋臉上全是失魂落魄。這就跟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他以為不是大事,卻沒想到影響了自己的升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