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元朗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脾氣好的,卻沒想到今天的火氣居然也這麼大,忍不住!真的忍不住!望著油鹽不進的紀委書記,厲元朗終究還是爆發了,情不自禁的,非常用力的,狠狠的拍了桌子!
“嚴書記,你不隻是懶政,還是亂作為。整個瑞豐縣,財政一團亂,公安局、教育局、商務局,就連縣委都停發了工資,人心惶惶,如果發生了群體事件,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嚴翔愚,五十來歲,麵容黝黑,戴著黑框眼鏡,梳著大背頭,隻是頭發有些花白。麵對厲元朗的指責,甚至還被拍了桌子,嚴翔愚不急不惱,還曼斯條理的喝了口茶水。
“厲縣長,這事的根,不在我身上,是上麵的領導給的壓力,甚至還暗示我,最好開展同級監督。但我頂住了壓力,沒同意,當然也沒敢反對。”
“我也知道現在瑞豐縣一團亂,體製內的人有小半年沒領工資了!我家裡也快揭不開鍋,但我真的沒辦法!”
“一級壓一級,上麵要求這樣做,我能怎麼辦?再說了,所有的財物都被上級部門扣押,他們就是想給我們使絆子,我們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這番話說的倒是沒毛病,但推諉的意味非常足,厲元朗的怒極而笑:“嚴書記,既然你沒辦法,那我也不說什麼,反正我今天剛來上任,手續還沒走完。”
“教師們要鬨罷課,我也不攔著了,反正天塌了,由高個子頂著!這口鍋不管怎麼甩,都落不到我的頭上。”
“我倒是覺得,讓這個矛盾爆開了也好,反正上級部門會追根溯源,究竟是誰在亂作為,他們肯定能查清楚。”
厲元朗說完,聳了聳肩膀,拿起煙盒抽了根煙,然後愜意的閉上了眼睛。
累!真的是太累了!一整天連軸轉,大腦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終究不是鐵打的人,哪怕厲元朗的精力再旺盛,現在也感覺有些疲憊了!
望著開始閉目養神的厲元朗,嚴翔愚終究是有些不淡定了,現在柳杉請了假,厲元朗剛來,如果在這個時候鬨出了群體事件,上麵肯定會追究責任的!
一旦查清楚了緣由,是因為紀委粗暴辦案,凍結各大機關的財物導致,那麼板子大概率會打在自己的身上。
嚴翔愚隻想要話語權,刷存在感,如果能更進一步那自然最好,絕不想成為替罪羊。現在覺察到事情有些失控,嚴翔愚不得不繼續解釋:“厲縣長,這事真不怪我,是市裡領導的意見……”
“那行!找人去跟那些老師們解釋!”
聽到厲元朗這樣說,嚴翔愚還沒高興兩秒,又聽到厲元朗繼續:“冤有頭,債有主,既然問題出在市裡,那就讓這些教師們去圍堵市政府!”
嚴翔愚的笑容,全都僵在了臉上,沒想到厲元朗是這般的滾刀肉,一言不合直接掀桌子!
“不至於,不至於……”嚴翔愚手腳無措,都快要哭了!
“嗬嗬!”厲元朗發出一陣的冷笑,然後瞪著嚴翔愚說:“都是聰明人,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來瑞豐縣,是掛職,提高的是行政級彆!不管是待一天,還是呆一年,我的級彆已經提起來了!我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有些人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更彆想著給我使絆子!我現在拍拍屁股走人,我的級彆還是副縣長!至於某些人,辛辛苦苦爬到這麼高的位置,會不會雞飛蛋打,成為了落架的鳳凰,甚至會不會鋃鐺入獄,跟我有關係嗎?”
把話挑明之後,厲元朗更加的肆無忌憚,滿臉嘲諷的看著嚴翔愚,甚至還把雙腳翹在了辦公桌上。
能在體製內,爬到副處級的位置上,肯定有兩把刷子,而且還有著極為敏銳的嗅覺。
細想想厲元朗的話沒錯,剛從副科提了正科,掛在副縣長的職務上,行政級彆已經提上去了,不管在不在瑞豐縣工作,厲元朗已經贏了!
所以,如果這裡的情況很複雜,他真的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不蹚這一攤渾水。
麻煩了,真的麻煩了!調子起的太高,原本以為能夠拿捏厲元朗,沒想到對方直接掀桌子了!
如果這些臭老九真去市裡鬨事,不光自己的烏紗帽不保,上麵的大領導,也會丟掉辛辛苦苦打拚來的位子!
所以麵對撂挑子的厲元朗,嚴翔愚有些急了,甚至都開始抓耳撓腮,很想組織一番合理的說辭,但卻發現根本就沒有用。
怎麼辦?是眼睜睜的看著事態發展到無法收拾,還是想想辦法,又或者學著厲元朗的樣子,撒手不管,把球傳出去?
嚴翔愚隻思考了三秒,便有了主意,對著厲元朗笑了笑:“失陪,我肚子疼,要去上個廁所。”
厲元朗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示意嚴翔愚自便,畢竟這裡是紀委,是嚴翔愚的辦公室,厲元朗也不能做的太過分,更不能喧賓奪主。
跑到另一間辦公室裡,嚴翔愚哆哆嗦嗦的拿出了手機,也不管現在是幾點,直接把號碼撥了出去。
連續打了兩遍,才聽到個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小嚴,乾什麼?難道瑞豐縣的天塌了?”
嚴翔愚的聲音裡透著恐懼:“現在還沒塌,但快塌了!”
“縣裡沒領到工資的教書匠,要去圍堵市政府!”
“厲元朗這個新來的副縣長,也不組織,當起了甩手掌櫃。”
“領導,這種情況下,如果再不做點什麼,這個天可就真塌了!”
聽筒裡的聲音忽然透著嚴厲:“你們基層政府都是吃乾飯嗎?他們想圍堵就圍堵?還講不講政治立場了?”
“現在的公安局長是誰,讓他立刻設卡勸返,誰敢不聽話,就不要客氣……”
“公安局長也是厲元朗,基層警員們的工資,已經有小半年沒發了,哪怕我拉下老臉去安撫,也隻能讓他們做到不鬨事,不可能去設卡勸返那些老師。”
“情況有這麼嚴重嗎?”嚴厲的聲音裡,透著些許的緊張。
“瑞豐縣體製內的工資,最長的有五個月沒發,最短的有三個月,全縣上下透著股戾氣,就好像隨時都會爆炸的火藥桶……”
“壓不住,根本就壓不住啊!”嚴翔愚的聲音中,透著委屈還有些許的不甘心。
原本還想著,借助這個機會更進一步,現在來看根本就不可能!
沉寂半晌後,威嚴的聲音裡充滿了無奈:“結案吧!做好人員安撫,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聽筒裡傳來嘟嘟聲,嚴翔愚摘掉了眼鏡,用力的揉了揉臉。
輸了,一敗塗地的輸了!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能夠贏厲元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