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學院大堂。/br青煙在銅爐中嫋嫋。/br主考官蔡巣見裴驚嶷老夫子已經一錘定音，確認了這份答卷內的金黍，乃是極其罕見的社稷文種。/br蔡巣廣袖拂過案頭堆疊的朱卷，/br目光掃過堂下四位躬身候命的副考其餘四位著深青官袍的副考官——主薄沈硯清、縣丞周文遠、典吏崔明遠、縣尉趙鐵山。/br“依裴公慧鑒，此答卷定為第一場[甲等第一]！”/br蔡巣輕笑問道，“諸君可有話說？”/br堂下頓時響起錦緞摩擦的窸窣聲。/br“下官附議！”/br縣尉趙鐵山最先抱拳，玄鐵護腕在犀帶玉扣上鏗然作鳴。/br主簿沈硯清卻多默了半息，/br他觀察許久，此番縣試，江陰縣薛、李、韓、陸、曹等門閥世家已經暗潮湧動，對童生案首虎視眈眈。/br在堂內太師椅閉目養神，一言不發的縣令李墨！/br不請自來的裴驚嶷裴老夫子！/br還有堂外青階下的二十七位鄉賢，都在死死盯著這場縣考。/br沈硯清十分疑心，這份考卷的答主究竟是何人。/br李氏三郎？/br又或是薛氏富貴？/br“蔡公高鑒，吾等無異議！”/br沈硯清待瞥見蔡巣已作勢提起紫毫筆，準備圈注，才和縣丞周文遠、典吏崔明遠齊齊長揖。/br“善！”/br蔡巣笑著，執筆在這份答卷評分處圈注[甲等第一]。/br朱砂筆尖在“甲等第一”四字上重重一頓，鮮紅刺目。/br圈注判完之後，才允許拆開考卷的糊名。/br蔡巣親自執起裁紙的象牙刀，刃口沿著糊名封條緩緩推進，紙卷在刀鋒下發出細不可聞的撕裂聲。/br“待本公瞧瞧，今歲首場，甲一是誰...！”/br他含笑自語，忽然臉色僵硬，話音凝在舌尖。/br糊名處，[江行舟]三字躍入眼簾時，/br蔡巣瞳孔深處閃過一絲驚惶，官袍蟒紋下的脊骨猝然繃直，失聲，“江...江行舟？”/br“江行舟...？”/br坐在太師椅的縣令李墨，聞聲寒目圓睜，霍然起身，腰間銀魚袋撞得環佩叮咚作響。/br這位素來持重的縣令，刹那間已經是麵色鐵青。/br這份甲等第一的考卷，居然不是李三郎李雲霄？/br為了應對今日的考核，昨夜他令蔡巣提前泄露了考題中的三個字，讓李雲霄足足有一整晚研究作答。/br這場原本十拿九穩的蒙生考試，怎麼會是如此結果？/br.../br滿堂死寂中。/br沈硯清、周文遠、趙鐵山和崔明遠，四位副考官麵麵相覷，連忙歸座，十分默契的默不作聲。/br這場江陰縣考暗潮洶湧，牽扯幾個豪門世家。/br非他們幾個下品小官，敢多言。/br堂外十步青階下，二十七位鄉賢們的錦緞窸窣，更是氣的跺腳。/br“我韓氏玉圭的文采，眾人皆知，才華一向穩壓江陰眾蒙生！...怎會輸給寒門豎子！”/br韓氏長老驚怒交加。/br“胡說，我曹家曹安，那才是天之驕子！”/br曹氏耄耋族老氣的吹眉瞪眼，不滿的揮著竹杖，嚷嚷不休。/br.../br“這...”/br蔡巣官袍下的冷汗浸透了中衣。/br看著江行舟的考卷，再看案上那枝金光璀璨的社稷文種——金黍。/br他的臉色有些懵了。/br不應該啊！/br他明明已經泄題給李氏三郎了...如此巨大的優勢之下，李三郎才華也不錯，怎麼不是首場甲一？！/br主考官有出題、判卷、定名次的大權。/br蒙生考生之間的水準差距並不太大的情況下。/br那麼誰優誰劣，排位名次，通常都是主考官說了算。/br李雲霄的文道水準在眾蒙生中也是拔尖，占據如此優勢之下，本該在縣試中大放光彩。/br所以他才敢應承下來，收了縣令李墨的一方硯台文寶，答應暗助李家三郎李雲霄奪取童生案首之位。/br可是，這份答卷完美無暇，居然是江行舟所寫，施展文術更是凝結出了一枝社稷文種——金黍！/br其他蒙生施展黍字文術締結出來的黍穗，最強不過乳白色、淡黃白色黍穗，差了幾個檔次。/br縣試考題字訣文術，拚的是悟道，拚的是理解力，拚的是廣博學識！/br江行舟對[黍]字的理解力，遠遠超過其他蒙生一大截，直接碾壓了其它考生。/br這可如何是好？/br蔡巣心頭惶恐，一時沒了主意。/br他擔心，李三郎在縣試中錯失童生案首。/br江行舟雖是寒門士子，卻有薛國公府照拂著，縣令李墨也奈何不得，震怒之下，遷怒於蔡氏，斷了蔡氏的漕運販鹽生計，那便是大禍。/br可在場官吏眾目睽睽之下，裴老夫子也在場冷眼旁觀，他根本沒有重新篡改評卷的空間。/br‘不慌！/br後麵還有兩場，李雲霄隻要在這後兩場稍占一些優勢...本公還可助他排上頭名。/br希望李三郎彆考砸了才好。""/br蔡巣一念到此，也不敢去看縣令李墨那鐵青的臉色，強自鎮定下來，收拾心情。/br除非，後麵兩場李雲霄自己考砸了，那才是大事不妙。/br他就算有心相助，也無力回天。/br.../br半個時辰之後。/br五位主副考官，飛快將剩餘的答卷全部看完。/br“李雲霄卷優，黍穗淡黃。以黍穀光華為憑，甲等第二席！”/br“曹安也答的不錯，甲等第三席當屬他了！”/br甲等第一名到五名，排序最為重要，需精挑細選答卷。/br後麵三百位蒙生的排名，則略顯有些隨意。/br畢竟，縣試的前五甲可以獲得獎勵，而後麵的排名沒有任何好處，也無所謂去爭個高下。/br主薄沈硯清在評卷上蘸著朱砂，打哈欠，一堆卷宗隨意堆疊著。/br看完了江行舟那份完美無瑕的答卷，再看其他蒙生，頓時了無生趣。/br學政蔡巣手持一份卷宗名單，立於十級青階之上，清聲宣讀第一場前三百名蒙生。/br“本主考宣布，/br本縣共一千二百名蒙生參加縣試，前三百名蒙生通過首場考核，現在排名如下：/br江行舟，甲等第一！/br李雲霄，甲等第二！/br曹安，甲等第三！/br韓玉圭，甲等第四！/br陸鳴，甲等第五！/br.../br顧知勉，甲等第十！/br.../br薛富，乙等第十！/br.../br第一場前三百名蒙生留下，繼續第二場考試。/br其餘未念名字的蒙生，黜落，即刻離開縣學院！”/br.../br“開龍門——放排~！”/br江陰縣學院的大門打開，讓被黜落的八百多名蒙生出去，謂之「放排」。/br被的黜落七百多名蒙生們一個個麵色沮喪，失魂落魄。剛才的童生大考，如同經曆一場劫難，戀戀不舍的走出縣文院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