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章一萬一千六)
“正要尋你,你便來了。”
玉虛宮,中年道人開口,周牧連忙做禮:
“是有要事.”
“吾也有事要問你。”道人神色微微發沉,很不好看,這是周牧第一次見元始前輩臉上有‘沉凝’之色。
往日裡,祂向來是雲淡風輕的。
“前輩請問。”周牧抿了抿嘴。
中年道人周身幽幽暗暗,好似沉浮著重重疊疊的大宇宙,背後七十二色毫光交織成霞披,
明明端坐在眼前、身前,可給人的感覺又好像是居於無窮高處,在俯瞰,在見證,在凝望所有。
祂道:
“你當知道,三清被分割、諸多道友被一一鎮壓後,歲月曆史中的祂們,也就成了單薄的【曆史烙印】而已,無智慧,無意誌,隻是單純的維係著曆史進程。”
周牧輕輕點頭,示意自己明白這一點。
元始道人繼續開口:
“而如今,所有過去歲月中”
“太上的烙印,都在暗淡。”
周牧瞳孔一縮:
“元始前輩,這是什麼意思?”
“字麵含義。”
中年道人抬起眼瞼,眼中無瞳,是密密麻麻的星線,數不清數不儘,每一根都是一樣大事物的起因和結果。
祂繼續道:
“太上那維係曆史進程的烙印全數開始暗淡,隻有兩個可能,要麼是太上正在絕滅,將徹底不存,要麼是祂遇見大敵,處於很窘迫的境地。”
“甚至於說,不得不嘗試開始收歸所有用來維係曆史進程的烙印,聚合於自身,以之對敵!”
說著,中年道人臉上閃過不可思議之色:
“從古至今,到你所處的【現在】,三個大紀元,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無上者這麼乾過,因為這意味著走到絕境,不惜一切矣!”
周牧震怖,想到了兜率宮的劇變,連忙將所見所聞敘述。
“我上一次去兜率宮,無法推門而入,隻聽見其中傳來兵戈鏗鏘聲,看到火光自門縫中透出,將整座天庭之墟映照的宛若紅玉!”
“我聽見太上前輩說,有‘道友’不安分,在作亂,不宜見客.”
元始道人微微蹙眉,有些匪夷所思:
“太上鎮壓的那幾位道友,聯手要破封而出,掀翻八卦爐麼?但這很沒道理。”
道人抿嘴:
“太上就是【現在】,是萬物存在的憑依,是支柱也是基石,祂在【現在歲月】無人可敵,那幾位道友就算拚了命,也沒道理將祂逼迫到這般田地。”
周牧沉吟片刻,將更早時的所見所聞敘出:
“太上前輩曾告訴我,祂破了【無為】,太上有為,正在.跌落!”
“破了無為?”
道人罕見的色變,又恍然: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可這無為,是祂本身所遵行的道理,也是祂化萬物、歲月、大天地存續之基石的根本,祂怎的會去主動破掉?”
自言自語間,中年道人眼中放光,周牧看到有如恒河沙數般的無量世界,在其眼中沉浮、映照、顯化。
許久。
“看不清,看不明白,太上究竟在做什麼?”
中年道人憂心忡忡的自語,認為太清身上發生了變故,發生了意料之外的劇變,太清恐怕走到了末途。
“不隻是吾。”
元始道人歎息:
“恐怕諸多道友,也都會開始察覺到了太上之變,畢竟所有烙印都在暗淡了,一旦完全消失,曆史都將崩塌太上不智。”
祂認為太上哪怕真的遇到大難,也不該收攏無窮烙印,這相當於將自身出問題之事,昭告給所有無上者。
“周牧。”道人抬頭看來。
周牧心頭一淩,連忙執禮:
“請前輩吩咐。”
“且隨我來看。”元始道人伸手一指。
下一刹,周牧看見周遭一切發生變化,頭頂是浩瀚的大混沌,自己和中年道人都端坐在一條無法用言語描述的長河之上!
長河分明在混沌中,卻又將大混沌囊括於內,貫穿一切,無邊無際,其之寬闊超出想象極限!
“這是.”周牧咽了口唾沫。
“歲月,大天地與諸天萬界的歲月,非是大羅所映照的歲月長河,這是真正的【大歲月】。”
“則你眼前這一段河,是本紀元的【大歲月】。”
道人如是說著,周牧愣愣點頭,凝望著【大歲月】,凝望著無儘長河。
大河奔湧,每一滴河水都是由無窮因果、無窮事件、無窮生靈所構鑄的,
時不時可以看見有生靈從河中探出頭,其中還有幾個眼熟的身影。
周牧在河流中遊,看到了武侯的頭顱,在靠近上遊的位置看到了周公旦的腦袋探出來。
他明悟,這是曆史上的他們,在運用大秘法卦算過去未來,體現在大歲月上,就是自河中微微探頭而出,驚鴻一瞥。
下意識的,周牧看向長河末端,末端的河水時時刻刻在朝前奔湧,
而最末端的浪潮,恐怕即是【現在】。
讓他驚愕的是,周牧看到,河流最末端的【現在歲月】,有一盞青燈,極其耀眼、明亮,青燈之後坐著一個生靈,很模糊,很暗淡——那是自己。
元始道人注意到周牧的凝望,平和道:
“吾執掌末端之前,末端所象征的現在吾無法乾涉,而天地間不能沒有【諸果之因】,青燈便暫代了吾的權能。”
緩了緩,祂指著照耀河流末端的青燈,以及青燈後的虛幻人影,繼續道:
“最開始,河上隻有青燈,當你執燈後,也就浮現出人影,所以天下都知道,青燈有主。”
周牧恍然,繼續凝盯著無窮大河之末,仔細看,可以在一朵朵浪花中,看到很顯眼的龐大身軀。
有兩尊佛,有玄鳥,有南皇,有諦聽
他們全都聚在一朵浪花中,其餘浪花裡的磅礴身影更多。
“河流左側是大天地中的【天界】,中側是【凡世】,右側為【幽冥】,其餘邊邊角角,則是大天地之外的諸天萬界。”
道人輕聲開口:
“而河流兩側之外,不在浪潮中的,即是【諸天萬界之外】、【虛無混沌之中】,你仔細繼續看末端。”
周牧順著道人的話語,看向末端河道的兩側邊緣之外,看到一個個巨大身影,超脫於大河,在盤坐,在靜觀。
“那些,是【現在】之中,不在大天地內的大羅、大羅之上?”周牧發問。
“沒錯。”元始道人頷首,意味深長:“你在看他們。”
“他們,便也在看你。”
周牧眨眨眼,有些迷惑,不明所以,隻聽見道人含笑:
“所以,坐端正些,盤在我身旁,與我並肩。”
周牧不太明白,但也一一照做,看向河流末端,這一次瞧的很仔細。
他看見河道外的混沌,龐大身影足有十多尊,還有更多隱在混沌氣,
又看向河道中,看向正中的、凡世所屬的朵朵浪花,場景太多、生靈太多,如今的他根本無法看清楚,承載不了這種程度的信息量。
但恍惚間,卻如同福至心靈,看見浪花中有一幕很清晰的景。
是一個片山林,一個女仙和一個青年昏死在地上,有個小胖墩正伸著棍子戳著那青年,最後不知從哪裡拿出麻布,將青年的腦袋給套上。
然後小胖墩抓著大木棍子,對著套著麻布的青年腦袋,又補了一悶棍。
周牧嘴角抽搐,氣的牙疼,一旁中年道人笑嗬嗬開口:
“倒是大水衝了龍王廟,怎的被金角揍了一頓?”
周牧無言,金角?
他死死記在心中,搖搖頭,轉而問道:
“元始前輩帶我來俯瞰【大歲月】,不知是.?”
“現在,回頭,看你身下,看過往。”
聞言,周牧低頭瞧去,抽了口氣。
目光所至,代表這一個大紀元之過去的河段,仔細看,正在……陷落!
有扭曲、崩壞的趨勢,隨時可能發生大扭轉。
元始道人平靜開口:
“太上正在抽離烙印,一些刹那中已沒了太上烙印。”
“等到曆史中每一刻都沒了太上,便會崩塌,化作另一條時間線了,連帶著【現在】都要更替,
因為是從紀元之初開始曆史崩壞,因為太上的份量太重,牽扯很廣,故此歲月改變幅度大的過分,無窮生靈要湮滅。”
周牧呼吸急促起來。
道人卻又笑著:
“之所以過去歲月改而未改,壞而未壞,除了太上烙印未散儘,便是因為你還在。”
“我?”周牧指了指自己,似乎想到了什麼:“難道是因.【老子】?”
“然也。”
中年道人平和道:
“你承了老子之位,和太上息息相關,算是一個曆史錨點,所以,你要扛起擔子來。”
周牧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
“元始前輩可是在說笑?如今的我,差的太多…….”
“想什麼呢?”道人笑罵道:“汝連大羅都不是,怎麼頂替時時刻刻的無窮太上烙印?”
緩了緩,祂繼續道:
“若消失的是尋常大羅、大神通者的烙印,我一念便可補上,但消失的是太上,是無上者.”
元始道人神色肅穆:
“而你俱備【老子】的身份,和那些烙印有直接的聯係,需要你尋找一位信得過的大羅,暫時授於他權能,暫代烙印之職,維持曆史運轉。”
“信得過的大羅?”周牧茫然。
………………
“補了這一下,他徹底暈了,短時間醒不過來,近期記憶會錯亂,記不清是誰打的悶棍!”
山林中,小胖墩篤定開口:
“另外,這個老娘們怎麼處理?”
青衫漢子蹙眉,沉吟片刻,道:
“帶走吧,這娘們問題不小,出現在此,且有誅仙劍陣護持,或許知道孫猴子下落。”
緩了緩,他看向昏死的、戴著麻布頭套的‘楊戩’,繼續道:
“至於楊二郎的降世身,這個可不敢動,隻能另尋法子探查你們在主魂所在了。”
說著,青衫漢子唉聲歎氣,覺得惹上了很大麻煩,心頭有很不好的預感。
“早知道,就不該嗯?”
漢子聲音猛然一頓。
“牛哥,咋了?”小胖墩納悶問道。
青衫漢子不語,在四顧,神色很凝重:
“有生靈在窺視於吾,窺視我等,是誰?”
他神念掃出,將三十裡山林的每一個角落都洞察,卻無有任何發現,
青衫漢子神色更加凝重,那種窺視感依舊在,很濃烈,叫自己都心悸!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