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嘴,費儘力氣,牙都崩掉了幾顆,這才勉強撕下一縷肉絲來,才一咽下肚,便化作濃鬱至極的神聖物質,叫四肢百骸都燥熱。
“好補!”
周牧驚動,一張嘴,就有霞光噴薄而出,在半空中劃成一掛十色彩虹,熠熠生輝。
他連忙又啃了幾絲肉條,牙齒崩落了又長出,渾身毛孔噴光,將自身包裹,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光繭。
也的確如同‘繭’——周牧迎來二次發育,自身先天異象顯出,兩株仙樹的虛相搖曳,腦後三重光輪,都在轉動。
他在長高,在拔骨,這很罕見、很珍惜,到了如今地步還能發育,意味著本源‘裝滿了’、溢出了。
“你小子還是個先天生靈?”
孫猴子抓耳撓腮,盯著周牧背後的蟠桃樹虛影直流口水,在拍腿大叫:
“可惜是虛影,可惜是虛影!俺老孫無窮年沒吃過桃,紫霞仙子有言,桃樹已然從世上滅絕!”
“她在騙你,或者說敷衍。”光繭中,周牧一邊大口啃食著獸腿,一邊含糊不清的開口:
“這座城外便有一片很密集的桃林,我來時曾看見過,瓜果飄香,她大抵是懶得給你帶桃,便告訴你桃樹都滅絕。”
原本垂涎欲滴的孫悟空色變了,盯著周牧:
“小娃子,你什麼意思?俺老孫請你來吃桃,你卻在此挑撥離間?紫霞遲到了三日,俺懷疑她出事了,是否和你有關?”
周牧毛骨悚然,感覺被一股鋒銳的氣機鎖定,渾身發毛,嗬聲道:
“我何必欺騙大聖?距離你被五指山鎮壓至今,根本不止十萬年,早已過去無窮劫紀,你丟失了記憶,忘卻了一段猴生!”
盤坐在地上的大聖想要站起身來,整座浩瀚大陣凶猛轉動,好似化作一方無量大界,壓在他肩頭,要將他鎮壓!
鳳翅紫金冠都開始龜裂。
但孫猴子依舊硬頂著無窮重壓,頂著能將尋常大羅壓成殘廢的陣勢,站起了身。
“小娃子,到底何人派你來此。”
孫猴子冷冷開口,語氣很不善,困住他的陣正在龜裂,有破碎的跡象。
周牧想要說話,卻根本做不到,此刻就好像回到了過去,好像凡人時麵對無窮強大的妖城之主——除了顫栗,什麼也無法做,
他覺得自己在麵對一頭絕世大凶,快被凶猛氣機壓死!
“我”
周牧極其艱難的開口,動用念頭,召出一方至寶——道冠,一方看上去樸實無華的道冠,頂在頭顱上。
駭人的氣機頓時散儘。
孫大聖雙眼渾濁、空洞,似乎流淌著血,卻直勾勾的盯著周牧頭頂的道冠,低沉開口:
“老倌的頂冠祂讓你來見俺老孫的?”
“算是。”
周牧重重喘息,此刻整個人如同易碎的瓷器,布滿裂紋,方才再拖延片刻,自身就真要被壓死了,這一具身軀等同報廢!
便是金翅大鵬,都從未給他如此心悸之感!
他朝著孫大聖看去,卻發現對方沒了方才的震怒,神色很平和,顯然剛才並未真正動怒,隻是作勢。
孫大聖輕輕咳嗽著:
“老君是個好人,於俺老孫有恩情在,不僅沒將俺老孫煉死,還給俺煉出了一雙不得了的眼睛,將俺吞掉的丹都完美相融。”
頓了頓,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低沉的繼續道:
“所以,此刻距離俺老孫被那如來老兒壓下,真的已然過去了無窮年?”
“很久很久。”周牧心頭一鬆,連忙道:“久到難以形容,至少過去了一億六千萬劫紀——一劫紀足有五萬元會!”
孫大聖失神:
“這般久了嗎?”
他不再硬抗大陣,蹲在地上,神色很落寞。
“大聖不懷疑我之前的話了?”周牧小心翼翼問道。
孫大聖平靜道:
“紫霞嗎?我知道她有一點問題在的,但隻有她能與我說說話。”
大聖的語氣毫無波瀾,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純粹的清明之色——赫然已斬斷情劫。
周牧瞳孔微縮,明白過來,大聖從來都未曾被情所困,他隻是孤寂太久,需要人和他說說話。
就如同真正被壓在五指山下的那五百年,偶見牧童,都能閒聊許久,開懷不已。
“大聖.”周牧神色複雜,不知自己具體情緒,難以描繪,似見到年幼就憧憬的英雄遲暮了。
孫大聖吐了口血沫子——顯然方才硬頂大陣,也讓他受了些傷,不知嚴重與否。
“紫霞仙子每次到來,總是安撫我,讓俺老孫不要嘗試破陣,會有性命之危,我知道她的意圖,隻是我的確掙不脫、離不開此地。”
大聖抬起眼瞼,昏花的雙眼中浮現一絲期冀:
“老君,是讓你帶俺老孫出去的嗎?”
周牧想了想,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一邊將老君的道冠收起,一邊敘述道:
“老君若知道大聖的處境,一定會喚我儘力救出大聖,他念叨過大聖很多次,說彼此都有緣。”
孫大聖平靜頷首:
“那你有辦法嗎?”
“沒有,但上頭或許有人有——譬如青牛,譬如那位正在和青牛爭殺的南皇。”
周牧坦然道:
“我到此來,便是南皇悄然施展的手段,我不知道他具體是誰,隻知道.他有火眼金睛!”
孫大聖驟然抬起頭,目光犀利至極,使這處昏暗之所生光,亮如大晝!
“九萬年前,曾經有一人來此五指山下,剝去了俺的火眼金睛!”
周牧一愣:
“這不是五指山。”
“這是,一直都是。”孫猴子平靜開口:“那裡有俺老孫在如來老兒手上,留的字。”
他指了指遠處,周牧下意識抬頭看去,見那兒的幽霧散去了,顯出一根通天石柱,柱上有齊天大聖到此一遊幾個字。
周牧環顧四周,又有另外四根通天石柱,恰呈五指之相,而大聖和自己,則在掌間!
“所以.是佛祖的手段,南皇背後的無上者,是佛祖?”周牧呢喃自語。
‘轟隆隆!’
他看到一道光擊下,看到一個龐然大物撞進了大陣中來,不偏不倚,砸在自己頭上。
“再來一次?真有病啊?!”周牧怒吼,被墜入陣中的青袍客砸了個正著,砰的一下,碎成了幾百塊的血肉碎片。
‘嘩啦啦!’
海量泛濫著寶光的牛血潑灑下來,幾百塊周牧躺在牛血泊中,躺在大羅血精中。
“倒也挺好。”肉塊們震動,如是說道。
被打成豬頭、渾身傷口在往外飆血的青袍客搖晃起身,驚叫:
“潑猴!”
陣勢轟然轉動、閉合,徹底封死於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