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拐過走道,穿過因為石膏板砸落而透光的走廊,走到了醫務室的門外,兩名衛兵立正,向伊莫金和毛利小五郎敬了一個禮。
毛利小五郎向一旁讓了一步。
然後,他看著目暮警官領著那些警員魚貫地走出,看著大井賢人垂頭喪氣地被兩名警員,在一隊GSSRA士兵的護衛下,向著港口的入口走去。
碼頭處,那些忙碌的法醫和檢察人員仿佛在菜市場買魚,他們如同黑熊一樣貼近那些被泡得發脹“魚肉”,翻檢著那些屍體上的傷口。
那些剛剛發生在醫務室裡的事情,好像是一場無人關注的戲劇。
毛利小五郎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太陽已經躲進厚厚的雲層裡了,海邊的氣候就是這樣的變幻莫測,那些雲層仿佛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陰沉。
潮濕的海風裡帶上了一種腐爛的氣息,毛利小五郎懷疑,這是那片看起來黴黑的大海散發的氣味,他摸了摸自己胡須。
“看來要下雨了啊,不過,居然現在就看不見一隻海鳥的影子了。”
“海鳥的影子?”
伊莫金同樣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作為軍人,他的關注點和毛利小五郎並不一致。
表情迅速變得嚴肅起來,他掏出聯絡器。
“讓碼頭那邊立刻將屍體安置好!同時通知指揮部,可能要下雨了,考慮到氣候因素,碼頭這麵需要更多的人支援!”
眉宇間透露出一絲擔憂的神情,他轉頭向毛利小五郎說了一聲抱歉。
“毛利先生,我身上還有公務在身,關於碼頭巡邏隊的路線調動、對於海岸線邊緣可疑人員的搜查,這些工作都需要我彙報給拜倫中將。”
“既然平次先生跟你們在一起的話,我就失陪了。”
“同時,請幫我轉告平次先生,亞太指揮部和海上安全部隊這邊,很樂意和BIDUT進行合作。”
“我們到時候會先將今天得到的一切發現都分享給BIDUT,就當作提前展現我們的誠意,以及對於您幫助的謝禮。”
“希望和您還有下一次合作的機會,”伊莫金伸出手,和毛利小五郎用力握了握,他的聲音很誠摯,“人類社會現在正需要像你們這樣擁有敏銳洞察力和判斷力的偵探幫助。”
還沒等毛利小五郎來得及挽留,這個剛剛還和他相談甚歡的軍官,身影就已經消失在自己的麵前了。
快步走到道路的中線,伊莫金招了招手,一輛早已停在一旁的軍車就開過來,然後隨著他鑽進車內,司機立刻根據他的命令,開著汽車駛向遠處的指揮部。
那名軍官所展現出來的嚴肅態度,衝淡了毛利小五郎內心因為破案而產生的些許喜悅,甚至他就開始嘗試進行回憶,試圖想起自己當初破案時所所經曆的一些細節。
關於自己“第二人格”的細節,關於自己“醉倒”時,自己聽到來自自己方位的又一道聲音。
“毛利先生!”結束了和柯南隱秘情報分享的服部平次從門框裡走出來,“讓我來把你帶出去吧!剛剛伊莫金已經聯係我了!”
毛利小五郎轉過身去,他看到柯南那個小鬼臉上帶著思索的神情,跟在服部平次的身後。
這個偵探小鬼,好像是當時在醫務所裡突然消失不見的吧?
還有,他的長相和衣服,這身藍色的童裝,自己總覺得在哪裡好像見過……
“咳咳,柯南,彆害怕了,案件已經結束了。”
服部平次立刻將柯南推到身前,而柯南在看到毛利小五郎的瞬間,也就下意識地露出一個笑臉。
“咚。”毛利小五郎立刻給了柯南一拳,讓他立刻抱著腦袋原地蹲下。
“啊!好痛!”
“我看這個小鬼剛剛根本沒有一點害怕。”
看著柯南的樣子,小五郎癟了癟嘴。
“真虧得他麵對那麼多死人還笑得出來,簡直就和那個叫工藤的家夥一模一樣。”
說著,毛利小五郎伸出手,將柯南拉過來,拉到自己的身邊,他就和柯南並排地站著,然後,好像又想起了什麼。
他看向麵前的高中生,雖然服部平次理論上是他的上司,但毛利小五郎總是拿出一種麵對著一個孩子的態度來詢問他。
“這個孩子之前不是跟你消失了兩天嗎?”毛利小五郎低頭瞥了一眼柯南,聲音裡帶著一絲質詢的意味,“工藤那個家夥呢?還有他的家長,總把他寄養在……”
服部平次隻用了一句話就擊破了小五郎的全部問題。
“他們大概都很忙吧,聽說這個孩子的家長現在已經在國外了,不過工藤已經拜托我了,到時候寄養費我會和給毛利先生的顧問費用一起……”
緊接著,服部平次就給了柯南一個眼色,於是,站在一旁的柯南不住地點頭,並向毛利小五郎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好吧,”毛利小五郎歎了一口氣,“看在寄養費的份上。”
現在,他心中那點僅剩的疑惑也煙消雲散了。
畢竟,如果說工藤新一就是這小子的哥哥的話……他們長得幾乎一樣看起來好像又合情合理了。
毛利小五郎下意識地“忽略”了當初毛利蘭告訴他的理由,或者說,那些記憶已經仿佛過了很久一樣變得模糊起來了。
“當時小蘭好像確實說得是,工藤是這家夥的遠房親戚吧?”
嗯,應該就是這樣,毛利小五郎心想,不然小蘭怎麼會這麼簡單就把這個孩子帶回來,肯定是受了工藤那個小子的“蠱惑”!
毛利小五郎甚至可以想象出當時工藤新一是怎麼“忽悠”自己的女兒的——
肯定是諸如“小蘭!我最近又有一個很要緊的案件在忙,能不能麻煩你……”。
而小蘭肯定當時一心軟就答應了下來了。
“至於寄養費的話,一億日元怎麼樣?”
“什——什麼!”
毛利小五郎眼睛裡立刻浮現出鈔票的模樣,他拍了拍柯南的腦袋,讓他又發出一聲痛呼,然後發出財迷的聲音。
“絕對沒問題!你們想寄養多久就寄養多久!哈哈哈哈,我絕對會把這個孩子當我的兒子來養的啦!”
“嗬嗬,這個糊塗偵探……”
心裡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這個不靠譜的大叔,柯南悄悄往前挪了一步,然後給了服部平次一個眼神。
然後,柯南的內心在平次肯定的目光下安定下來,又或者,因為一種嶄新的未來而怦怦直跳起來。
柯南可不覺得自己還會在毛利事務所裡待很久,他剛剛已經和服部平次說好了,他很快就會搬到平次的家,或者說公寓裡去住。
服部平次很快就會以他的家長,或者以工藤的名義寄給事務所一封信,然後,自己會被平次帶走並“收養”。
換句話說,江戶川柯南很快就會從那無聊的上學時光,很快就會從必須時刻隱藏自己身份的事務所裡離開了——
柯南現在認為,如果他真的選擇留在事務所裡,反而會給小蘭他們帶來巨大的危險。
無論是指針的重要性、在GSSRA裡擔任要職的服部平次,黑衣組織當下所表現出來的威脅性,亦或者其他因素……
躺在碼頭上的十幾號冰涼的屍體、因為爆炸而沉入海底的潛艇、那些荷槍實彈巡邏的士兵、遠處的海麵上飄揚的海軍旗幟……
——現在的情況可和過去大大不同了。
柯南還記得前天杯戶飯店發生的那一場大火的。
甚至,還有自己不久前在指揮部裡找到的那些照片,以及聽到的,那些無視了自己,用那些充滿惡意的玩笑來緩解自己壓力的軍官所說的話。
“嘿嘿,我跟你說啊,當時那場麵可壯觀了!軍艦的一發魚雷就命中了潛艇的後舷,你看看他們傳過來的照片,嘖嘖嘖,那些飄在海裡的斷肢啊……”
當時,另一個負責和陸軍方麵聯絡,試圖向那邊調過來一小支陸軍負責在海岸線的延邊搜索的士官往座椅的靠背裡一躺。
“是啊,所以我就說陸軍的用處其實不大吧,我聽說他們剛剛抓住的那個重要人物,他的全家都死完了呢!”
“聽說連他的女兒都沒能幸免呢?”
他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種遺憾而惋惜的神情,“我看啊,那個叫皮斯克的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怎麼?你也相信那個傳聞?”
“嘿,要我說呀,邪乎到家必有鬼,”這名士官盯著眼前的屏幕,“你說咱們這麼大的陣仗,結果還是讓人家在眼皮子底下,把那艘小艇上的所有人殺了、溜了。”
“你信嗎?這能信嗎?!”
他的聲音大了起來,“要我說呀,得好好查查第一隊發現那艘小艇的人員,說不定……”
而這些軍官的討論,便讓當時聽到這一切的柯南渾身發冷。
如果說有什麼比對付一個擁有大量槍支彈藥、許多人員的犯罪組織更加危險的事情。
那就是對付一個更大的,很可能擁有自己獨立的軍事基地、擁有潛艇、魚雷甚至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犯罪組織。
犯罪組織殺人可不需要講究證據。
就像那把將杯戶飯店付之一炬的大火,隻需要黑衣組織在某個所有人都熟睡的夜晚,對著事務所的二樓架起一架機槍,或者扔進去一顆炸彈,或者……
當時,柯南甚至就攥緊拳頭,對著桌麵那有些鋒利的棱角來了一拳——
這既是他編造出的前往醫務室的理由,也是借此宣泄自己內心的複雜情緒,害怕的情緒。
如果小蘭她因為那個組織……
在醫務室外的走廊裡,柯南甚至聯想了更多。
甚至,剛剛那個叫秋元和太的人也在GSSRA的重重防護下自殺了!
聯想起自己在指揮部裡聽到的那些流言……
那真的是自殺嗎?!
柯南一想到這種可能,內心就感到惶恐和害怕。
而在服部平次接到指揮部那邊的通知,告訴了柯南,黑衣組織很可能在月影島上有一個秘密基地後,柯南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他第一時間向服部平次描述了這件事的緊迫性。
“我擔心那些人會盯上我身邊的人……而不論是小蘭還是阿笠博士,他們都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而且,如果以毛利大叔作掩護的話,不僅我的很多行動都會很困難,他也會很危險……”
“所以,平次,我需要你把我從毛利叔叔家裡帶走。”
柯南的理由無疑很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