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的頂部排布著密集的兵線，由各類包覆式甲胄凝結而成的銀線在交錯的防禦線內微微閃爍，夕陽的餘暉灑在城垛上，將金屬表麵染成血色，遠處戰場升騰著被焚燒的黑煙。
卡迪亞之戰的烈度前所未有，短短一月多的時光，雙方便死傷無數，至今雖然未有一位原體隕落，但是雙方麾下的武裝力量已經損失了不少。
哢噠哢噠~
天龍座裝甲運輸車的履帶碾過浸透鮮血的泥土，全副武裝的軍士精準地分揀著屍骸。
每當擊退混沌方發起的又一波攻勢，後勤部隊便會加班加點，將各個塹壕與城牆之上成堆的殘軀一並清理。
敵軍就地焚燒，己方收斂屍骨後再作處理，防止被混沌玷汙，而傷員們則是視其傷重程度被轉移到後方區域的醫療地堡或各個營地搭建的戰地醫療站。
傷者隊伍滿布血腥，多得隻讓人感覺頭暈眼花。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消毒劑和腐肉混合的氣味，擔架上的傷員們大多沉默不語，隻有偶爾的呻吟打破這壓抑的寂靜。
當啷~
一名年輕的醫務兵突然跪倒在地，麵罩後的雙眼布滿血絲，直到被同伴拖到一旁休息。
戰地軍醫們來回忙碌，會從凡人傷患上提取血液、臟器組織，隨後將這些放入提前錄入基因序列的培養皿中進行比對，然後培養出替代組織，對非中樞神經器官進行修複工作。
中樞神經受損者則會用機械設備替代神經功能，接著被調往後方進入後勤部隊。
至於阿斯塔特。
如今的原鑄阿斯塔特隻有完整與死亡兩個階段，幾乎不存在重傷這一狀態。
再重的傷患在乾細胞的不斷修複下也會在短時間內複原，而當貝利薩留爐燃儘的那一刻也代表著一位阿斯塔特的生命走到了儘頭。
運輸平台上，無論是阿斯塔特還是普通士兵，英雄們的屍體都被整齊地排列在前往後方的鐵道車廂和運載機上。
軍醫們進行著最後的檢查，提著沉重的檢測設備在屍體上方掃描，確認死亡狀態，確認後的屍體被機械臂分類，分彆堆放在不同部門的區域。
所有影響運輸與載重的甲胄與武器都會被丟棄，集中堆放在最低限度回收區域，因為比起人命來說，這些並不重要。
各個戰團派出的藥劑師則是在忙於回收基因種子與聖頌垂體，以及所有尚未壞死的器官，並對那些死而複生的戰友進行精神審核。
隨著戰爭的不斷進行，大量生命的死亡在卡迪亞上空形成了一層厚重的情緒回響。
各個指揮中心的靈能探測器顯示，整個星係的亞空間影響正在呈緩慢的姿態增強。
破曉之翼也不會抽風到去回收那些被混沌汙染的靈魂，於是乎在那些被混沌逐漸深入影響的區域內，現實與虛幻的界限愈發模糊。
比起還在計較得失的四神，某位遠比他們富裕隻因不認可自身地位，以及人格分裂而左腦攻擊右腦而難以驅使財富的存在，在這一場為人類而戰的戰爭中抓住了統一意見的機會。
已經不止一次有人目擊到那些隻保有了聖頌垂體的阿斯塔特，在極端環境下堅持作戰，一直堅持到機動部隊到來了。
明明貝利薩留爐已經到達了極限，肢體甚至因為失活出現了大規模壞死，但是他們依然能夠在那些被混沌大敵占據的區域中繼續奮起反抗。
甚至身軀被摧毀，隻要頭顱依舊保存完好便能夠保留清晰意識，接上肢體後甚至能夠繼續活動，如此異端的發現讓那些智庫與藥劑師都一度懷疑是惡魔附身。
哢嚓~
齒輪咬合的聲響次第傳來，炎翼駐地的自動門緩緩開啟。
當阿茲瑞爾帶來當日的部署總結踏入指揮中心室內時，亞瑟正在其中，站在一台沉思者前沉思。
阿茲瑞爾下意識看了眼記錄來往人員的門禁信息。
沒有。
他沒在意。
對於殿下的神出鬼沒，眾人已然習慣，暗黑天使們已然總結出了自己的辨識規律，也不至於鬨出什麼烏龍。
非戰時狀態走正門的是殿下，戰時狀態從不走正門的是殿下。
其餘肯定是惡魔偽裝的。
視線偏移，便是一位倚靠在窗邊的金紅天使。
迦爾納也在。
剩下的便是最為關注惡魔事件的灰騎士，他們都避開了朝向亞瑟的視線，仿佛在他們眼中這位內斂的騎士是一枚閃耀的太陽。
他們都聽聞了前線傳回的詭異彙報，正打算給這類異常事件的處理定基調。
“拉美西斯的研究算是被提前完成了？”
迦爾納詢問。
他們對這類異狀的出現多少有些心理準備，反正人肯定是沒問題，隻是沒想到常年處於癡呆狀態的黃老漢居然還能動一動。
當然大夥還是不太希望黃老漢繼續動的。
畢竟曆史已經無數次證明了黃老漢在發揮自己驚世智慧這一方麵天賦異稟，有沒有用不知道，但是給隊友上血壓是真的。
嗯，從這點可以看出馬格努斯這貨確實是親生的。
“差不多，具體等打完仗再說。”
亞瑟先是憑借自身對亞空間的知識水平整合了一份相關的簡略報告發了下去，儘可能地降低各個戰團內部對‘戰友疑似被惡魔附身’這類異常事件的恐慌。
然後便是統一這些出現異常的成員，重新組織起一個臨時架構，直接接受指揮中心的指揮，與還有著疑慮的同僚們分開，繼續投入到正常作戰中。
【收到。】
【明白。】
【我等遵守.】
通訊頻道中很快傳來各大戰團與連隊負責人的回應。
黑暗天使戰團的標誌率先亮起，隨後是聖血天使、黑色聖堂.一個個戰團徽記在投影中次第閃爍，如同星火燎原。
依次確認完各個戰團，亞瑟將視線自屏幕上移開，抬手關閉了最後一個通訊窗口，算是按下了這個意外。
他一直說到做到也有足夠耐心解釋，對那些正在被破曉之翼運用的力量有著充分了解，麾下的戰士們都很信任他。
“你還打算在前線待一段時間？”
見夥伴已經擺平了突發事件，迦爾納再度詢問。
“你先去南極星登陸場，帶上死翼與聖血天使主力。”
亞瑟點點頭，目光掃過戰略地圖上標注的各個熱點區域。
“我隨時能到。”
他不但能夠作為戰地指揮把控戰爭進程，也能隨時切入某一戰場扭轉力量上的天平。
這是他的優勢。
“那成。”
迦爾納點點頭，也不耽擱，直接離開了指揮中心。
自動門開啟又閉合，將他的身影吞沒在走廊的陰影中。
“殿下，這是後方的報告。”
瞥視了一眼監控屏幕之中升起的火流星，阿茲瑞爾將報告分發，這才上前。
亞瑟拿起報告，快速瀏覽了一遍。
全息投影的光線在他臉上投下陰影，映照出他微微蹙起的眉頭。
在名冊之中，他很快便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阿萊克斯·凱恩。
二線部隊的誌願者之一。
“人類生來不該止於此。”
亞瑟輕聲歎息道。
他將報告還給了還在思索這句話含義的阿茲瑞爾，隨後走向正在排布著戰場現狀的全息投影。
“接奧蘭多。”
短暫地思索之後，亞瑟在全息投影前再次轉身，喚來了隨隊的黑色聖堂元帥。
奧蘭多，黑色聖堂遠征軍元帥，也是第一位同他們一起經曆這個宇宙旅途的黑色聖堂成員。
自從黎明遠征伊始一直到如今，這一支黑色聖堂部隊都一直身居於破曉之翼麾下，時刻響應著原體們的行動。
沒多久，一位浴血的戰士便浮現在投影之上。
“有任何問題嗎，大人？”
這黑色聖堂元帥詢問道。
相較於初遇時的低情商，這位元帥已然改變了不少。
艦隊內部的矛盾處理，人情關係的走動，戰鬥兄弟的心理健康，在失去了自己的搭檔之後，這位專注於戰爭的元帥也慢慢撿起了他過去不甚在意的東西。
“你看看。”
亞瑟伸手，將名冊發了過去。
指揮中心內，數十名軍官正在各自的終端前忙碌，沒人在意這個細微的交流，很多人都無法理解這個名字的重量——
阿萊克斯·凱恩，在龐大而繁雜的諸多事項中，他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瑣事。
指揮中心內無人知曉。
越過無數麵容和攢動身影，亞瑟的目光重新回到奧蘭多的身上。
全息投影中的元帥正凝視著那個名字，喉結微微滾動。
奧蘭多是知曉的，他們曾經並肩作戰，一同走過了三十年的時光，從燃燒的都市到冰封的荒原，那些記憶如同昨日般清晰。
此時的指揮中心內部，這名黑色聖堂元帥是唯一能夠理解這個名字的存在。
“阿茲瑞爾，調任三名擅長進行數據處理的成員。”
亞瑟向自己的侍從官說道。
奧蘭多抬眼，直視亞瑟的眼睛。
“大人？”
他詢問道。
“我說，你記。”
亞瑟作出了自己的指令。
——
當車隊穿過布滿碎石的荒原時，這些星界軍們才對南極星所麵臨的困境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景象。
前方的道路被截斷，超自然的火焰自一塊從天際墜落的戰艦碎片內部迸射，形成永燃的火炬。
這是一塊五公裡長、比那些地麵堡壘還要高大的碎片，碎片表麵有著細密的八芒星徽記，共同組成了一個巨大的褻瀆印記，淹沒了數百公裡的區域。
即使距離甚遠，衝擊而來的熱浪還是讓人無法忍受。
通過觀察窗，車隊的指揮官還能夠看到有一些惡魔正在那些火海之中構建出形體。
它們並未對近在咫尺的車隊發動襲擊，隻是貪婪的遠遠觀望了一眼，然後衝向被火焰包裹戰艦碎片內部。
它們很是狂熱，像極了餓了許久正在與同類搶食的鬣狗，身後拖著滾滾濃煙。
而在廢墟的邊緣，到處都是冒煙的屍體。
白色的灰燼和混雜著油的雨水同時落下。
在前方，透過褐色和黃色的煙霧，他們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建築，有著大量的外圍碉堡和防線，有人好奇那是不是就是他們的駐紮地，有人迅速判斷出那是一個大型物資集散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