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嬰端起茶盞喃喃道:“本性難移,也需得給本座三分薄麵。”
陸吾充耳不聞,擺手道:“多言無益,送客。”眾妖麵麵相覷,頗有些難為情。
九嬰剛待發作,忽聽窮奇獸悠悠道:“世間俱言陸吾乃‘開明獸’,實則為不能容物之輩,果然是見麵不如聞名。”
陸吾本是個火爆脾氣,聞言勃然變色道:“毛崽子膽敢無禮!”
窮奇起身退席道:“想吾皇雅量君子,懷真抱素,卻欲奪‘洛音珠’相贈於尊上,可謂是所念非人!”說罷一拂袍袖真欲揚長而去。
陸吾聽得仔細,一腔怒火瞬間拋諸九霄雲外,回嗔作喜道:“且慢,適才不過一時戲言,道友勿怪。”邊說邊趨步堂下,重邀窮奇入席。
眾妖更感驚奇,陸吾此番接人待物態度是天淵之彆,洛音珠竟有如此大的魔力!
陸吾和顏悅色再請窮奇落座,執杯敬道:“諸位遠來勞頓,薄酒一杯聊表洗塵之誼,請。”
窮奇等仿佛受寵若驚,紛紛舉杯遙敬道:“豈敢勞尊上屈己相待!”
酒過數巡,陸吾終於忍不往道:“適才聽道友提及洛音珠,可有此事?”
窮奇笑道:“不錯,確有其事。”
陸吾喜道:“此珠在何處?”
窮奇毫不猶豫道:“就在古地之外,人世之中。”
陸吾頷首道:“何人據之?”
窮奇道:“同塵苑。”
陸吾愕然道:“又是同塵苑!可有憑據?”
窮奇道:“修真界傳說紛紜,正在洛望舒手中。”
陸吾冷哼道:“道聽途說,可不作數!”
酈妹櫻唇微啟,接口道:“實不相瞞,小女子經多年訪查,可知此珠正在洛望舒手中。”
陸吾猶自不信道:“洛音珠乃仙界之物,怎會遺落摘星原為同塵苑所得?”
酈妹道:“尊上何必明知故問,數百年前,幻夜宮引領修真各道攻陷大荒墟,名為除魔,實則為洛音珠而已。尊上當年也曾參戰,豈會不知?”
陸吾一窒,笑道:“原不知道友乃幻夜宮長老,請勿見怪。”
酈妹略一停頓,又道:“當年一役後,洛音珠被一神秘女子所得繼而再次失蹤。本宮傾儘全力搜尋卻毫無所獲,直至二十年前,占卜得知此珠在摘星原出現。天可憐見,本宮遍尋十載終於確認神珠佩在一少年郎身上,奪珠時本應手到擒來,奈何又遇高人阻擋,輾轉下佩珠少年拜入同塵苑,以洛音珠相酬獲得庇護。”
陸吾頷首道:“聽聞同塵苑洛苑主本體是一株太妙雪參,修為未必在陸某之下,道友有何良策取珠?”
酈妹轉首相顧窮奇,窮奇會意,正色道:“吾皇對聖族昔日被逐一事耿耿於懷,聖族多年韜光養晦,實力突飛猛進,如今欲問鼎神洲一洗恥辱。尊上若能相援,洛音珠便作為酬謝之物如何?”
陸吾沉吟有頃,緩緩道:“神洲慣施詭計,妖族勝在體質強橫,但越洋而來豈有一戰之力?”
窮奇道:“不然,聖族研習古傳送陣經年,已趨融彙貫通,即使區區一座,數年內亦可舉軍而至。”
虛耗突然插口譏笑道:“道友何得妄語?老夫常在人間行走,亦知妖修幾被屠戮殆儘,恐怕隻剩道友兩人漏網了。”
窮奇道:“豈不聞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吾皇遠離神洲多年,自須遣人探清其底細,方可決勝千裡之外,縱使全軍覆沒亦不能阻擋吾皇入主之誌。”
座上身姿玲瓏,神情冰冷的欽原鳥冷笑道:“閣下抱爐取暖,猶大言人定勝天?日前一應細作敗於清林,望風逃竄。隕於青丘,再無容身之地。今日殿堂之上,欲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我等效命,豈不知恥!”
窮奇麵不變色道:“雙拳難敵四手,自在情理之中。然則樂天門一戰,殺化嬰滅道統,舉界皆驚。若非空冥期修士突至,青丘峰也已拔旗易幟了!聖族區區數十人,擾得泱泱神洲雞飛狗跳,何以為恥?”
欽原鳥不屑道:“成王敗寇,縱使閣下巧舌如簧亦難辨事實。摘星原道門林立,臥虎藏龍,非妄自尊大者可知。”
群妖聞言,哄堂大笑起來。陸吾歪不橫楞的坐在椅上看著眾妖吵吵,頗感有趣。
窮奇突然哂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聖族勇猛果敢,不比懼刀避劍的無膽匪類!”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鴉雀無聲,九嬰亦驚得舌撟不下,當著陸吾獸的麵提山有虎!殊不知陸吾正是頭霸氣衝天的惡虎。
陸吾緩緩道:“道友何不將話說得明白些?”言下殺氣橫生,激得眾人心頭咚咚亂跳。
窮奇輕吸了口氣,侃侃而談道:“想尊上當年乃昆侖墟大名鼎鼎的鎮山神獸,縱使仙界之人亦不敢輕慢。然而自神山失落後卻淪落到此,招攬一群巧言令色,欺慫怕惡之徒自娛自樂,早已不複當年威風了。”
“困守遺荒一隅之地,被昔日的下賤人族攏得風雨不透,卻興不起半分一決雌雄之心,如平陽之虎惶惶然不可終日。今觀主上麾下,儘是雞鳴狗盜之徒,沐恩不思回報,猶勸其主苟且偷安,誠為天下笑話!在下雖不才,但素知忠義乃安身立命之本,吾皇既有問鼎神洲之意,在下縱使肝腦塗地,亦難報隆恩之萬一。今日作此說客,即使百般刁難,刀斧臨身又何妨?隻可歎尊上輕而視之!昆侖仙域失落於何地?旁人可不知,尊上卻不可不知,又何必惺惺作態呢?”窮奇說到此處,戛然而止,還旁若無人的舉杯抿了口靈酒。
座上默然無語,陸吾臉上陰晴不定了許久,驀然起身往後殿行去,唯有一道雄渾的聲音傳來:“時機成熟,再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