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內,一根根蠟燭泛著微光。
楊合剛剛降臨典故世界,隻覺得所扮演的沙彌無比虛弱,同時鼻腔裡還聞到淡淡的腐臭。
並非瓜果蔬菜的腐臭,而是肉類帶來的。
咚咚咚。
木魚敲擊的聲音絡繹不絕。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不久前還在打坐,簡陋的僧袍沾著點點紅色。
環顧四周,似乎身處在角色信息所示的製香堂。
而角落擺放著兩口大缸,鮮紅的蠟油散發熱氣,還有十幾名沙彌不斷搬運材料投入其中。
屋內鐵鍋正在熬煮蠟油,腐臭便是從裡麵彌漫的。
楊合定睛一瞧,除去蠟油以外,還能看到三四具屍體在鐵鍋裡翻湧,屍油不斷混入蠟油中。
“真邪門,寺廟果真是藏汙納垢之地。”
他對於屍體煉油並不驚訝,畢竟寺廟供奉的就是妖邪,僧人的畫風不可能會正常。
“覺明!”
有老僧見到楊合不再打坐,沉聲說道:“專心開光,實在不舒服就喝一碗福靈湯。”
說話間,他從門口的木桶裡舀了一碗黑水。
楊合接過,確認湯藥沒有奇奇怪怪的東西後一口飲儘。
老僧舉起禪杖不輕不重的一敲楊合腦袋,眼見楊合繼續打坐起來,便沒有放在心上。
楊合感受著福靈湯的藥性發揮,頓時太陽穴微微刺痛。
隨即眼中的事物天旋地轉。
聞到的腐臭化作清香,昏暗的屋內佛光普照,鐵鍋內也不見屍體,打坐的僧人更是身形魁梧。
“福靈湯,典型的自己騙自己。”
楊合催動靈視,福靈湯的幻象消失不見,然後裝模作樣的盤坐,關注著身魂有無變化。
他沒有攜帶任何神通,稍有異樣估計就得被滅口。
況且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唐僧,無論洪福寺做不做惡,麵對仙佛估計都難以全身而退。
時間流逝,一缸缸蠟油陸續運送到外界。
眾僧人打坐僅僅是為念誦往生咒,一方麵熬煮屍體,另一方麵又懼怕死者會陰魂不散。
楊合打算在夜晚時分返回主世界。
結果誦經到夕陽西下,靈視開始緩緩增長。
砰。
砰砰。
楊合聽到自己體內第二聲微弱的心跳,仔細分辨,心跳是從兩肺之間傳來的,起初還算微弱,像是有人在胸腔裡輕輕叩門。
但沒過多久,兩道心跳已經持平。
楊合有八成把握,心跳就是來自唐僧。
他呼吸變得粗重,很快就確定心跳來自唐僧,腦海中憑空多出一些零散的記憶碎片。
碎片包含的畫麵,就是仙佛分食唐僧的過程。
伴隨著滔天的恨意,心跳不斷加劇。
“果然,唐僧在找我。”
楊合表情無奈,整個洪福寺的僧人都有可能轉世成唐僧,偏偏選擇一個平平無奇的沙彌。
他不相信是湊巧,唐僧想要自己幫助其轉世。
楊合隻要選擇扮演任何洪福寺的僧人,唐僧都會跟隨而來,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唉。”
楊合能感覺到,唐僧似乎意識到沙彌不足以轉世,心跳隨之變得緩慢,即將再次陷入蟄伏。
他嘗試性的溝通唐僧,“金蟬子,你如何才能轉世?”
唐僧不為所動,心跳戛然而止。
楊合感同身受,察覺一絲唐僧傳遞而來的意識,那是慈悲,不忍傷害沙彌的憐憫之情。
慈悲?
他不禁麵露詫異,按理說唐僧誕生的意義就是作為大藥,足足在五百多年間遭受折磨。
唐僧有理由怨恨一切,甚至敵視所有生靈都很正常。
結果卻心生憐憫。
要知道,在楊合看來,洪福寺的僧人從頭到尾沒有個好人,都是可以拿去槍斃的貨色。
“金蟬子,你不想改變這個世道嗎?”
“難道你不覺得可笑嗎?”
楊合繼續說道:“你知道仙佛為何吃你嗎?是因為他們食人修行,你付出自己,隻會讓仙佛食人成性,凡間生靈塗炭。”
“大唐建立已經幾十載,結果呢,人口不增反減……”
啪嗒。
楊合的尾椎骨發出悶響,皮膚隨之呈現半透明的質地,第二道心跳重新跳動,冥冥中有人在斷汲取著自己的陽火作為養分。
“金蟬子,你出世除去需要陽火,還有呢?”
楊合的脊椎一點點崩塌,五臟六腑在衰竭,隨即感覺到沙彌的身魂根本無法容納金蟬子。
同時,歸墟氣息悄然作用於楊合。
“覺明!”
老僧注意到楊合氣息變得虛弱,連忙上前查看,結果剛剛一接觸後者的身體,骨骼便應聲碎裂。
楊合癱軟在地,呼吸幾乎已經停止。
老僧使了個眼色,隨即有兩名沙彌打算把楊合扔進鐵鍋,熬煮的蠟油正好缺少一具屍體。
啊啊啊!!!
沙彌剛接觸楊合,嘴裡便發出淒厲的慘叫。
楊合毛孔有黑水滲出,兩人隻是部分皮膚碰到,就在短短幾息間化作一灘膿水。
“鬼!有鬼啊!!!”
老僧驚恐萬分,想要逃離製香堂卻很快步入後塵。
楊合瀕死之際,搞清楚唐僧出世的三個條件,陽氣、足以容納魂魄的肉身,以及抵禦歸墟氣息。
“感覺有希望,應該問題不大。”
楊合消化著唐僧的記憶,心底隱隱生出幾分敬佩。
對於唐僧而言,這個世界就是陰暗不擇手段的,結果內心深處卻依舊保留著一絲善意。
楊合甚至開始理解唐僧。
或許在唐僧的眼中,淪為仙佛妖邪食物的凡人,與自己才是同類,所以一直共情凡人。
“我既然能救悟空,自然也能救你。”
楊合生機斷絕,製香堂在歸墟氣息的侵蝕下坍塌,原地獨留一個百米大小的漆黑深坑。
【你的角色〈沙彌〉已死亡,扮演典故結束】
洪福寺麵對僧人的身死,第一反應是封鎖消息。
僧人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忙碌,生怕會影響到香火,不過歸墟氣息根本無法隱瞞仙佛。
沒過多久,一道道仙佛的窺視望向洪福寺。
此時暮色已經籠罩長安,街道巷弄人煙稀疏,一個駝背老人來到洪福寺外的側門口。
老人站在陰影裡,表情若有所思的盯著製香堂。
“壽仙,如何?地藏王菩薩應該已經身死道消吧?”
壽仙轉頭看去,卻見一藥鋪學徒打扮的青年緩步走來,腦後有淡淡的佛光四溢,右手食指中指攥著一片標誌性的琉璃葉。
“迦葉佛,楊合取得地藏王的菩薩果位對你可沒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