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閦佛還記得自己死在孫悟空手上，不甘的怨念宛如實質。
他不相信孫悟空刻意蟄伏在五指山，必定與楊合有關，此人心機深厚，閉關前一定有過布置。
“好在留有殘念，通過地府的黃泉洗禮還能回到極樂世界。”
阿閦佛能感覺自己在不斷下沉，殘念周遭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同時一片死寂，時間流逝仿佛都沒有意義。
“不對勁，黃泉理應充斥魂魄，怎會毫無動靜？”
“而且我隻要殘念尚存即可受到八寶功德池接引，為何從始至終無法得到極樂世界的一絲聯係。”
“阿彌陀佛……“
阿閦佛低聲誦念，聲音卻連自己都聽不見。
起初他還能保持淡然，但很快意識到不對勁，耳邊憑空傳來窸窸窣窣的呢喃，僅剩的殘念竟然開始失控。
“為何沒有接引佛光？”
“為何不見地府度化？”
“難道…地府已經淪陷！歸墟降臨了？！！”
阿閦佛的思緒突然停滯，意識到自己殘念很可能誤入歸墟，當務之急就是告知我佛彌勒，唯有聖人才能解救。
“阿閦佛。”
阿閦佛一愣，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
他發現歸墟中有一團模糊的輪廓在蠕動，隨著注視，輪廓逐漸變得清晰，似乎一具難以形容的屍體。
屍體身著破碎的佛袍，皮膚如乾枯的樹皮般皸裂，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竟然長著三千顆頭顱。
每一顆頭顱，都是阿閦佛。
有的閉目安詳，有的猙獰扭曲，有的癲狂大笑，有的絕望哀嚎……
三千張臉，三千種表情，卻全都是自己。
“這…這是什麼？！！”
阿閦佛的殘念劇烈震顫，恐懼淹沒理智，想要逃離，可在深陷在歸墟深處，壓根連移動都做不到。
屍體突然睜開三千雙眼睛。
“不…不！！”
阿閦佛的殘念瘋狂掙紮，“當初聖人為弟子剝離的三毒，怎麼可能還活著，怎麼可能還活著啊啊！！！”
話音未落，屍體的胸膛裂開一道巨口，無數蒼白的手臂伸出，抓住阿閦佛的殘念拖向巨口。
歸墟重回寂靜。
緊接著，響起奔流不息的動靜，受到歸墟氣息汙染的黃泉席卷而來，裹挾著阿閦佛的屍體消失不見。
若是曾經的地藏王菩薩在場，必然會認出。
‘阿閦佛’已經順利投胎，而且黃泉中還夾雜著彆的身影，比如普賢菩薩的坐騎白象、文殊菩薩的坐騎青獅。
當然，轉世的到底是阿閦佛，還是那具屍體很難說。
………
與此同時。
楊合麵露驚疑不定，增長的靈視宛如脫韁野馬一發不可收拾，可見此番量劫的規模比想象中更加恐怖。
“量劫開始了，靈視怕是很快就得突破十億。”
楊合眯起眼睛，剛開始還不懂西遊量劫的源頭在哪裡。
但隨著催動儺相鬼，通過鬼真君便察覺到端倪。
鬼真君的九曲黃泉連通地府，時不時就會引導殘魂湧入萬化天道場，地府一旦生變就會反應到九曲黃泉。
楊合溝通鬼真君，靈視增長的頻率變得上下起伏。
事實證明，西遊量劫的開始就是源自地府，準確來說，先前遭遇歸墟侵蝕的地府很可能已經淪陷。
“輪回…一旦崩潰，也不知道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凡人不能輪回，其實不算麻煩，主世界一樣活得好好的，隻是死後魂魄需要長時間才能徹底潰散。”
“仙佛呢？沒有輪回，他們死後會發生什麼？”
楊合臉色陰沉，目前來看西遊記已經完全脫離預期，封神演義還能勉強說在原作的範疇之內。
思索間衰老蕩然無存，身魂狀態重回鼎盛。
一災渡過的瞬間，周身重新煥發出大羅金仙的氣息，不過卻夾雜著一絲萬化樹的道韻，可以說，楊合如今在逐漸擺脫當前天道的籍貫。
三災六難說白了就是銷戶的過程。
“修為不能怠慢，混元金仙才有自保的把握，佛教聖人的這個坑位必須找機會占據，媽的。”
楊合暗罵幾聲，隨即察覺到流沙河外的異樣。
“徒兒到了。”
楊合抬眸望向流沙河外，有三道妖氣衝天而起，正竭力阻攔著一股更為磅礴的妖氣，四個弟子都在此處。
孫悟空曾經藏身歸墟，不禁感到心血來潮。
他不再有耐心等待，想要硬闖流沙河搞清楚楊合的情況，“俺老孫又不打攪他老人家，隻是走近瞧一眼罷了！”
“大師兄，師父明確關照過，不得踏足流沙河。”
羊力苦苦哀求孫悟空，鹿力虎力在旁訕笑不已，自家大師兄恨不得喚出金箍棒攪動流沙河。
“哎呦。”
孫悟空掏掏耳朵，“你們哪裡學得脾性，怎麼一個個如同雜毛道士，若非自家師兄弟，早就金箍棒招呼了。”
羊力啞然失語，三妖都是普通野獸化形，與孫悟空不同，如果不恪守道心早晚會走火入魔的。
忽的。
孫悟空火眼金睛一閃，望向流沙河深處。
隻見河底傳來陣陣哀嚎，無數肢體堆積而成的血肉桃樹伸出根須，枝頭的十顆腦袋不約而同睜開眼睛。
尖銳震得河麵掀起沙塵暴，朝著四妖卷來。
“好一個孽畜，俺老孫就知道有妖魔暗藏禍心針對師父！！”
孫悟空拔出金箍棒，麵對密密麻麻的根須剛想出手。
“大師兄，師父在呢，彆莽撞。”
虎力連忙拉住孫悟空，四妖注意到楊合不知何時出現在岸邊。
楊合身後是一根根糾纏的血肉根須，沙僧的怨氣衝天而起，數百年積攢的不甘一股腦宣泄出來。
他卻沒有在意，而是抬眸望向天空。
天穹之上，那輪原本應該當空的烈日，此刻在靈視的眼中，邊緣生出大量不規則的肉芽，似乎活了過來。
甚至隱約浮現一雙慈悲的眼眸，正悲憫地俯瞰人間。
散發的光線夾雜甜腥，不斷灑向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