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合眯起眼睛，隱隱意識到女媧娘娘看似在封神量劫後就已經不再出世，實則確實在影響後世。
他不敢多取血水，很快女媧娘娘就會到來，堪堪助於子母河與落胎泉後天返先天即可。
腸山腑海恢複寂靜，隻有琉璃瓶在半空搖曳發出的聲響。
楊合收斂氣息，藏身在生靈池不敢有絲毫鬆懈。
也不知過去多久，殿外的廊道再次傳來異動，窸窸窣窣，但明顯與此前的龐然巨物不同。
次啦次啦。
靈視開始不受控的暴漲。
楊合主動沉入血水中，當前的時間點應該是封神量劫結束，但西遊量劫尚未開始，女媧娘娘的狀態恐怕比三清還要糟糕。
濃稠的生靈池，此刻毫無征兆的沸騰起來。
不是溫度升高，而是血水仿佛具備生命力，刹那間，那些不斷沉浮的腫脹屍體睜開眼睛。
屍體麵露驚恐，拚命想要爬出生靈池。
緊接著，無數手臂從池水深處伸出，紛紛抓住屍體強行拖進池底，楊合卻反而幸免於難。
主要也是因為無垢佛不具生機，與死物一模一樣。
楊合沒有理會池中異象，類似的場景早已見多識廣，甚至沒有掀起絲毫波瀾，注意力死死集中在即將到來的女媧娘娘身上。
首先是一陣層層迭迭的腳步，伴隨著重物拖行的動靜。
楊合都還沒見到女媧娘娘真容，心底就已經生出悸動，那是難以抑製的嫉妒，如同離家多年的遊子，恨不得迎接聖人到來。
沒過多久，一股混亂的壓迫感籠罩大殿。
楊合的神魂都為之凝滯，毫不猶豫沉入水底，隻不過把無垢佛的一顆眼珠留在水麵上。
無垢佛哪怕毫無修為，器官依舊可以化佛。
眼珠長出血管作為肢體，隱隱透露出幾分佛性，接著依附在生靈池邊緣望向女媧娘娘。
楊合不由一震，許久未見，女媧娘娘似乎更加不可名狀。
在封神量劫時，女媧娘娘早已不是人首蛇身的形象，而是海量肢體組成的參天大樹。
如今呢？
肢體變得愈發扭曲，看似保持著樹形，實則整體像是一頭刻意偽裝成枝葉的詭異蛞蝓。
所過之處，地麵留下一道粘液混合血汙的痕跡。
楊合震驚的不止女媧娘娘，簇擁在聖人一旁的竟然是數十道身影，他們通體灰白，關節固定使得動作僵硬，眼眸無比渾濁。
這些道童，樣貌分明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嗟乎。”
楊合聽到女媧娘娘嘴裡的喃喃自語，第一反應是後者尚有靈智，差點忍不住現身認親。
不過他注意到，女媧娘娘僅僅在本能的挑選琉璃瓶。
話語則含糊不清的連連重複著。
“人之非人，妖愈肖形，鬼蜮漫野，乾坤倒懸。”
“黃土失真，造化崩殂，吾觀眾生，皮囊蛻異，臟腑生邪，眸燃幽火而不知其妄。”
“天柱折，地維絕，非穹窿之禍，乃靈性儘蝕也。”
“嗚呼！捨此殘軀，煉形補漏，可能逆亂乎？然…道染深矣，吾亦…非吾矣……”
女媧娘娘所言的含義大致意思是大道崩壞，就連她自己都不再是自己，不知如何解救蒼生。
楊合深深的感受到絕望，道心甚至差點崩潰。
女媧娘娘可是從開天辟地活到至今的聖人，世間人類皆是其創造，就連女媧娘娘到瘋都沒有找到解決辦法，我真的行嗎？
哪怕萬化天道場再造輪回，成就大千世界，或許也隻是為主世界眾生準備的一口棺材？
楊合雜念重重，甚至影響到無垢佛的生機。
女媧娘娘全然沒有察覺到楊合，肢體猛地向上延伸，胡亂地翻找浸泡屍體的容器。
“若以羽民之心為基，可禦九天之戾；剮鮫革覆其表，則洪潦不侵；折誇父之骨撐其乾，旱魃乃熄；填焦僥之腸納百穢，蝗災自斂……”
她的話語暗示著，想要再次造人，曾經大肆招收弟子，也是因為想要利用各種族取長補短。
楊合聽到羽人、鮫人、誇父、焦僥等等，都是山海經記載過的先民，後世已經絕跡。
“然…然哉？心腐則羽墮，皮潰則鮫泣，骨裂則誇父慟，腸穿則焦僥啼，吾煉眾生為器，終見同悲。”
“錯矣，皆錯矣，造化早絕，唯瘋魘長存。”
女媧娘娘絕望到身魂不斷異化加劇，不過依舊在重複挑選器官，接著由道童運送至池邊。
不出意外，接下來女媧娘娘就會嘗試造人。
楊合舔舔嘴唇，池裡那些屍骸應該都是失敗之作，或許聖人不再出世後的千年間，女媧娘娘從未停止過造人，卻無一成功。
女媧娘娘造人的目的，很顯然是為人類適應新版本。
天道崩壞，歸墟氣息侵蝕三界的版本，也就是接下來會版本更新的西遊量劫，而後世那個鬼神屍體縫縫補補湊成天道的版本，估計聖人都無法預見到。
楊合不敢怠慢，幾乎是本能驅使。
他趁著女媧娘娘準備造人材料的間隙，立刻離開生靈池，混在忙碌的道童中。
楊合收斂所有生機，化作一尊看似毫無異常的石像。
道童本來就是女媧娘娘以無垢佛為模版煉製的，楊合自然沒有破綻，陷入瘋癲的女媧娘娘也不會去注意肉體石胎的螻蟻。
陰氣朝著生靈池彙聚，在半空形成一條長河。
楊合更加篤定，子母河與落胎泉源於生靈池，所以正常時間線中仙佛很可能會接手女媧宮。
“先參悟完再說。”
楊合裝模作樣的搬運器官，心神卻沉浸在玄之又玄的境地。
畢竟他曾經多次直麵聖人悟道，哪怕要在女媧娘娘麵前偽裝自身，也沒有因此慌張。
楊合摒棄雜念，他心通的內容在腦海裡化作文字，與五色神光的內容相互交織起來，繁瑣的圖案、梵文在一點點融合。
“心念無常，如光變幻，五行輪轉，他化自在。”
兩門截然不同的神通，竟然在聖人加持的悟性下，很快找到共鳴，耗時不過十幾息。
楊合瞳孔微縮，愣神的一瞬仿佛流逝萬年。
一回過神來，眼眸中便閃過璀璨光芒，腦海裡紛亂的文字凝聚成一篇道統傳承。
名為《五蘊他化自在》。
此法若能修成，心念一動，周身氣機便可隨敵萬變，五行流轉不息，不單單身魂會如同毗盧遮佛一樣出現自適應。
五色神光也會模擬絕大多數神通的特性，理論上來說，隻要有充足的時間，任何敵人的護體神通都能被五色神光找到破綻。
同理，楊合借助五色神光護體，也能擋下一切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