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漣漪
驗孕棒上的兩道紅杠像燒紅的烙鐵，燙得白九指尖發顫。她盯著洗手池上方的鏡子，裡麵的女人臉色蒼白，眼底帶著未散的宿醉紅血絲，嘴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三天前在酒吧的記憶碎片般湧來，震耳的音樂、曖昧的觸碰、深夜的體溫……那些被酒精模糊的細節，此刻都化作尖銳的刺，紮得她心口發悶。
水龍頭沒關緊，水滴“嘀嗒”落在陶瓷池裡，在這過分安靜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白九深吸一口氣，試圖穩住發抖的指尖，可驗孕棒上那道淺淺卻無比清晰的紅杠，像一道判決，牢牢釘在她視網膜上。
怎麼會這樣？
她明明一向謹慎，那晚卻被酒精和混亂的情緒衝昏了頭。是塞德裡克沉穩的懷抱，還是澤維爾陰鷙的眼神？記憶在某個節點徹底斷裂，她隻記得最後躺在柔軟的床上，鼻尖縈繞著雪鬆與煙草混合的氣息，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
這個孩子是誰的？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白九用力掐滅。重要的不是孩子的父親是誰，而是她該怎麼處理這個意外。她將驗孕棒扔進垃圾桶，金屬外殼碰撞發出輕響，驚得她心臟猛地收縮。
走進客廳時，餐桌上的早餐還冒著熱氣。塞德裡克坐在沙發上看文件，晨光透過落地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沉穩的側臉輪廓。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時微微一頓：“臉色怎麼這麼差？沒睡好？”
白九避開他的視線，走到餐桌旁拿起吐司，指尖卻在微微發顫。“沒事，宿醉還沒醒。”她咬了一口麵包，乾澀的口感讓喉嚨發緊。塞德裡克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帶著不動聲色的關切，那目光讓她渾身不自在。
“今天不用上班，再去睡會兒？”他放下文件走過來，伸手想探她的額頭。白九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他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不用了。”她聲音發啞，低頭喝了口牛奶，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卻暖不了冰涼的心臟，“我今天想一個人待著。”
塞德裡克沉默片刻，收回手：“需要我離開嗎？”
“……不用。”白九捏著玻璃杯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你忙你的就好。”
他沒再追問，轉身回了書房。關門聲響起的瞬間，白九緊繃的肩膀驟然垮下來。她看著杯中晃動的牛奶，突然覺得胃裡一陣翻湧，衝進洗手間劇烈地乾嘔起來。
什麼都沒吐出來，隻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白九扶著洗手台喘氣，鏡子裡的自己眼眶泛紅，狼狽不堪。她從來不是軟弱的人，刀光劍影裡都能麵不改色，此刻卻被一個小小的胚胎攪得方寸大亂。
打掉它。
腦海裡立刻蹦出這個念頭，清晰得不容置疑。她白九從來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更不會用一個孩子來牽絆誰。她的人生規劃裡，從來沒有“母親”這個角色。
可指尖撫上小腹時，那裡還是一片平坦，卻仿佛能感受到一絲微弱的脈動。這是一個生命，一個意外闖入她人生的生命。是她混亂夜晚的證明，也是一個無辜的存在。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屏幕上跳出澤維爾的名字，後麵跟著一條信息：“昨晚的事，我們該談談。”
白九盯著那條信息，胃裡又是一陣抽搐。澤維爾陰鷙的臉在腦海裡浮現，他蒼白的手指、冰冷的眼神，還有那晚攥著她手腕時用力到泛白的指節。如果孩子是他的……這個念頭讓她不寒而栗。
她將手機扔回沙發，走到落地窗前。樓下的玫瑰開得正盛，園丁正在修剪枝葉。陽光溫暖得有些刺眼，白九卻覺得渾身發冷。她想起塞德裡克昨晚留在床頭櫃上的溫水和醒酒藥，想起他此刻在書房裡安靜工作的身影，心裡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
塞德裡克是不同的。他的沉穩像深海，總能讓她感到安心。可正因為這樣，她才更不能用一個孩子來捆綁他。他們之間從來不是穩定的關係，這場意外隻會讓一切變得更複雜。
打掉它，一切就能回到正軌。她還是那個高冷獨立的白九，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牽絆。
這個決定如此清晰，可心口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得發疼。白九走到書架前，手指劃過一排排冰冷的書脊。她想起小時候，鄰居家的小女孩抱著洋娃娃，奶聲奶氣地說要當媽媽。那時她覺得荒謬又可笑，可此刻，某個沉睡的角落似乎被輕輕觸動了。
如果留下這個孩子，她該怎麼麵對？一個單親媽媽，帶著一個來曆不明的孩子？塞德裡克和澤維爾，這兩個危險的男人，又會因為這個孩子產生怎樣的糾纏？她習慣了獨來獨往，習慣了掌控一切，可一個孩子的到來，會徹底打破她所有的平衡。
洗手間的垃圾桶安靜地待在角落，裡麵的驗孕棒像一個定時炸彈。白九走過去，猶豫了很久，還是沒勇氣把它拿出來再看一眼。她怕那兩道紅杠會變得更深，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會動搖。
書房門開了，塞德裡克走出來接水。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頓了幾秒，輕聲問：“真的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用。”白九立刻轉過身，背對著他，“老毛病了，過會兒就好。”
他沒再說話，接完水便回了書房。白九聽到關門聲，緊繃的身體才放鬆下來。她靠在牆上，手無意識地撫上小腹。那裡依舊平坦，卻像有什麼東西在悄悄發芽，連同她心裡那些早已枯萎的角落，都泛起一絲微弱的綠意。
她想起母親臨終前的眼神，想起自己從小到大獨自掙紮的日子。她一直以為自己不需要溫暖，不需要依靠，可塞德裡克身上的雪鬆香氣，偶爾流露出的溫柔，卻讓她冰封的心有了一絲裂縫。
如果這個孩子是塞德裡克的呢？她會不會有一絲期待？
這個念頭讓白九渾身一震。她猛地搖頭，試圖驅散這危險的想法。期待就意味著軟肋，意味著可能被傷害。她不能給任何人傷害自己的機會，尤其是用一個孩子作為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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