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玉米…”
老太太的鬼影看著那根乾癟的玉米棒子，那張怨毒扭曲的臉龐像冰一樣開始融化。她巨大的眼睛裡，那種蝕骨的冰冷和恨意被一種更深的、無法言說的悲慟取代。
“糊了…沒烤好…想給她…吃甜的…”
她伸出一隻近乎透明的鬼爪，顫巍巍地、無比小心地想去觸碰那根玉米棒子，卻無法真正觸碰到，隻能徒勞地穿過。
執念構建的怨氣盔甲，在這根她生前未完成的、帶著愛的念想麵前，片片剝落。
嘶啞的聲音變得像漏風的破窗戶紙：
“我…我就是…太想她了…想看著她長大…看著她…穿嫁衣…我想她…好啊…”
地上的小黃皮子也停了磕頭，瞪著豆豆眼緊張地看著。
我鬆了口氣，若是能到這個份上，最起碼不用刀兵相見了，這就是好事兒。
出馬弟子嘛，能嘮嗑就不動手。
而此刻也是最關鍵的時候，聲音放緩但依然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太太，你疼她是真，可害她也是真。走罷，該去哪去哪。再多的不舍，也該放下了。你舍不得讓她吃糊玉米，難道就舍得看她生生被你拖死？讓她好好活著，想你了就到你的墳前說說話，給你帶一束花，燒點兒紙，不比現在強百倍？”
“等她結婚的時候，她會倒上一杯酒，遠遠的看一眼罷，是對她最好的。你想她，她自然也想你。可人鬼殊途，你陪著她，就是在害她。而且你若是現在走，我讓我家老仙兒送你去下麵，不會遭罪的。若是真害了你孫女的性命，她也投不了胎，你也投不了。”
老太太的鬼影不再掙紮，也不再嘶嚎。
她深深地、近乎貪婪地看了一眼藤椅上已經昏迷的小麥。
那雙巨大渾濁的眼裡，無儘的悲傷、遺憾、不舍，最終一點點沉澱下去，化作一絲釋然。
她收回看向玉米棒和教授的目光，最後落在跪在角落的小黃皮子身上，鬼影慢慢變得極其淡薄、透明。
在徹底消散的最後一刻，一道微不可查的聲音飄散在空氣中：
“…護好她…烤…彆糊了…”
像是在叮囑小黃皮子，又像是留給孫女最後的一句。
小黃皮子“哇”地一聲哭出來，對著空氣砰砰磕了兩個頭：
“老太婆你放心吱！我…我一定護好小麥吱！烤玉米我學吱！你走吧！嗚嗚嗚嗚…”
隨著老太太的鬼影消散，藤椅裡的小麥嚶嚀一聲，痛苦緊皺的眉頭徹底鬆開了，呼吸變得平穩綿長，那張蠟黃的小臉上，竟然奇跡般地透出一絲久違的紅潤。
客廳裡那股刺骨的陰冷和腐朽氣息也瞬間消失，隻剩下淡淡的檀香…
慕容教授跪在孫女藤椅前，抱著那根乾癟的玉米棒，老淚縱橫，像個無助的孩子。
禿毛小黃皮子蹭到小麥腳邊，小心翼翼地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褲腳，發出細微的“吱吱”聲，像是在確認她真的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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