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打著旋兒，被院子裡那股子陰風吹著，飄散開，無聲無息地滲進了冰冷的青石板縫隙裡，像被這座沉寂的老宅子貪婪地吸了進去。
老鬼那張乾樹皮似的臉，在火光映照下沒什麼表情。
燒完東西，他才像得了令似的，慢悠悠轉過身，也不說話，枯瘦的身影朝院子深處飄去。
“跟上，當家的！咱們得跟住他！這一路沒了他，咱們要迷路的，我也沒去過地獄。”
灰小胖在我腳邊一哆嗦，趕緊跟了上去。
我抬腳就走，腳下的石板陰寒刺骨。
這院子看著不大，回廊卻七拐八繞的，灰蒙蒙的霧氣越來越濃，遮蔽了視線，也隔絕了所有聲音，隻有我和灰小胖踩著冰冷地板的聲響在前麵飄的鬼影後頭回蕩。
那路越走越黑，越走越冷，最後幾乎看不見東西，隻感覺是在一條向下傾斜、黏膩陰冷的甬道裡穿行。
不知鑽了多久，前麵引路的老鬼身影忽然模糊了一下。
周圍的霧氣猛地變了顏色，不再是灰白，而是透出一種渾濁、帶著沉重質感的暗黃色。
空氣裡的味道也變了，腐朽味兒裡摻進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和硫磺混合的惡臭，熏得人腦仁兒疼。
隱隱約約的、無數人的慘嚎像隔著厚重的牆壁傳來，嗡嗡地碾在耳膜上，聽得人心煩意亂。
路似乎走到了頭。
前方是個斷崖口子，下方望不到底。
那些淒厲的哀嚎聲更清晰了，就是從下麵那翻滾的濃霧深處傳來，尖利得直刺人心。
“下。”
老鬼終於嘶啞地吐出一個字，停在了崖邊，隨後消失無蹤了。
我探頭一看，哪有什麼正經台階，隻有幾級扭曲、滑膩的暗紅色血肉台階延伸下去，隱入那片濁霧裡。
那台階的材質詭異，踩上去溫溫的，甚至帶著點詭異的彈性。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臟腑腐臭撲麵而來，比之前更惡心十倍。這就是通向地獄的路？
每一步都像是在腐爛的內臟上行走似的。
灰小胖嚇得直接縮進我褲腿裡發抖，最後實在是害怕，直接跳到了我的肩膀上。
其實我也嫌惡心，隻能硬著頭皮，咬牙踩了上去。
剛往下走了幾級，眼前的暗黃濃霧猛地向兩邊撕開一道口子，兩個黑乎乎的影子就杵在了麵前，攔住了去路。
這倆貨不像鬼兵，倒像是人立而起的巨大黑毛耗子，披著破爛不全的皮甲，眼珠子猩紅，手裡拎著鏽跡斑斑、帶著尖刺的詭異鉤鏈。
鏈子上粘著烏黑發亮的血痂，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停下！哪來的生魂，敢擅闖刑道？”
其中一個尖聲嗬斥，聲音刺耳。
另一個沒說話，隻是死死盯著我，鼻子抽動，像是在分辨味道。
灰小胖小聲道：
“這是低等的鬼差，就像是你們人類社會的土匪，攔路搶劫那種，不過給了東西就能走，不容小覷，不能得罪。”
我心頭火起，但咬著牙忍了。
抬手伸進懷裡，摸出饕餮老祖給的那團混沌精華，就是那塊粘稠、裹著光華的暗金色玩意兒。
忍著惡心，我用指甲尖兒小心翼翼地從邊上摳了指甲蓋大小的一丁點。
那東西一暴露在空氣中，那股勾魂攝魄的奇異異香瞬間彌漫開來。
攔路的那兩個“耗子兵”紅眼珠子猛地一亮，貪婪之色完全掩蓋了之前的凶戾。
“幾位兄弟，趕路不易，行個方便。”
我儘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把摳下的那一丁點暗金精華往前一遞。
先開口那個耗子兵一把搶過去，另一個也忍不住湊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