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臉色依舊慘白如紙,透著極度的疲憊和虛弱,但至少…是囫圇個兒的人了!
而被灰小胖帶回來的爹娘…
那扭曲痛苦的輪廓正在青光中迅速變得清晰、飽滿!
血肉重新填補,撕裂的傷口消失,爹那總是微微駝著的背挺直了,娘散亂的發髻也恢複了整潔…
他們不再是地獄裡兩團模糊的血肉,而是變成了我記憶中,或者說,比記憶中更添了幾分沉靜與滄桑的父母模樣!
爹的眼神還有些茫然,似乎不敢相信已經離開了那片刀鋒地獄。
娘的目光則第一時間就精準地捕捉到了我和弟弟,那眼神裡是劫後餘生的巨大震動,是無法言說的心疼,更是洶湧決堤的思念!
“我的兒啊…!”
娘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猛地撲過來,用儘全身力氣把我和弟弟死死摟進懷裡!
爹也踉蹌著撲過來,粗糙的大手顫抖著,用力拍打著我們的後背,喉嚨裡發出壓抑了十二年,終於能痛快哭出來的、像受傷野獸般的嗚咽。
他的眼淚滾燙,落在我的脖頸上,灼得我皮膚生疼。
“沒事了…沒事了爹娘…出來了…都出來了…姐,爹娘出來了!嗚嗚嗚…”
弟弟反手死死抱住爹娘,哭得渾身都在抖,語無倫次。
我也用力回抱著他們冰冷的身體,像是要把這十二年的分離、地獄裡的煎熬都揉碎了融進骨血裡,眼淚根本止不住。
灰小胖這個時候已經通過我開的小口子,把三叔公他們都先塞了回去,我看到以後立刻開口道:
“走!回家!回煉獄!”
我喉嚨堵得厲害,用力吸著鼻子,努力想扯出個笑:
“爺爺在那兒等著呢!咱一家…好好聚聚!再也不分開了!小胖!帶我們…”
我話還沒喊完,一股冰冷刺骨、比刀山地獄更純粹的陰寒氣息,毫無征兆地像冰牆一樣,猛地從我們前方升起!
硬生生隔開了我們一家相擁的狂喜!
“時辰已到。”
“該上路了。”
兩個毫無起伏、仿佛九幽寒冰碰撞的聲音,一高一低,突兀地響起。
濃得化不開的黑霧和白慘慘的霧氣憑空湧出,迅速凝聚成兩個高瘦的身影。
黑的那位,麵皮漆黑戴著頂高高的尖帽子,手裡拎著根鎖魂鏈,嘩啦啦作響。
白的那位,臉色慘白如紙,同樣頂著尖帽子,手裡拿著一根哭喪棒,眼神空洞。
我暗道不好,這是黑白無常!
地府鬼差裡最出名的鬼差,就是黑白無常牛頭馬麵。
牛頭馬麵之前已經打點過,這黑白無常沒有來過,我自然不會特意去打點,省得畫蛇添足,沒想到這時候他們來了…
可不好辦了。
他們就像兩座冰冷的墓碑,堵住了我們的退路。
黑無常那慘白的眼珠子,沒有任何情緒地掃過我緊緊摟著的爹娘,鎖魂鏈往前一遞,聲音冷得掉冰渣:
“簡家夫婦,孽債刑期已滿,陽世因果已斷。隨吾等上路,入輪回,投胎去罷。”
白無常那漆黑的嘴唇咧開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哭喪棒虛指向天道:
“莫要耽擱,誤了投胎的時辰。”
“慢著!”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身體已經下意識張開雙臂擋在爹娘身前。
懷裡爹娘的觸感還沒捂熱乎,那股冰冷的氣息就凍得我骨頭縫發麻。
道理我都懂,債還清了,該投胎了,輪回轉世天經地義。
可去他娘的天經地義!
好不容易把人從刀尖上摳下來,熱乎氣兒還沒喘一口,就要被帶走?
門兒都沒有!
黑無常那慘白的眼珠子轉向我,鎖魂鏈發出令人牙酸的“嘩啦”輕響。
白無常臉上那假笑紋絲不動,空洞的眼神掃過我,又落在我肩膀上的灰小胖身上。
“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