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站在觀星台邊緣，夜風輕拂過她的黑發。
剛才那番關於自己身世的傾訴，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仿佛積壓在心底多年的重石終於被搬開。
但隨即而來的，卻是一種深深的不安。
作為王冠氏族的公主，她從小就被教導要控製情感，不能在外人麵前暴露脆弱。
剛才的真情流露，對她而言已經算是失態。
少女深吸一口氣，讓夜晚的涼風冷卻內心的躁動。
紫水晶眼眸重新變得清澈而專注。
那種屬於王冠血脈的高貴氣質，如潮水般重新回到她身上。
“感情用事到此為止。”
她的聲音重新變得平靜而有條理，仿佛剛才的脆弱表露隻是一場幻覺：
“我們該談論一些更加實用的內容了。”
這種人格切換般的轉變，讓羅恩微微挑眉。
他能感受到伊芙內心的掙紮，但更多的是對這種自製力的敬佩。
能夠在如此短時間內重新掌控情緒，這種能力即使在經曆豐富的正式巫師中也屬罕見。
“關於恩惠規則的深層運行機製。”
伊芙重新走到石桌旁，纖細的手指輕撫過桌麵的水晶紋路：
“這些知識對您接下來的發展至關重要，其中的很多細節，即使在水晶尖塔的公開藏書中也不會過多涉及。”
羅恩微微前傾，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在他的價值觀中，任何能夠轉化為實際力量的知識都值得深入研究。
“首先，我需要糾正一個常見的誤解。”
伊芙的聲音帶著一種學者特有的嚴謹：
“並非所有的教學關係都能產生真正的師生恩惠鏈接。
大多數情況下，學生從老師那裡學到知識時，產生的恩惠反饋就像是禮貌性的感謝，當不再進行持續教導後，很快就會隨著時間流逝逐漸趨近於無。”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深邃：
“隻有師生雙方都投入了真實而深刻的情感，當學生真正將老師視為人生導師，老師真正關心學生的成長時，才會形成真正的恩惠鏈接。”
羅恩想起了艾倫夫人，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那位嚴厲卻慈愛的老婦人，確實在他的成長路上扮演了不可替代的角色。
“一旦建立了真正的師生鏈接，無論相隔多遠，老師都能感受到學生的每一次突破和成長，並從中獲得巨大的恩惠反饋。”
伊芙的語氣變得有些羨慕：
“這也是為什麼真正的導師對學生都是傾囊相授，毫不保留。
因為學生越強，老師獲得的恩惠就越純淨、越豐富。”
羅恩在心中快速分析著這套機製的深層邏輯。
他想起索倫導師、尤妮和哈耶克以及馬格努斯等人，他們在指導自己時明顯也獲得了一些反饋。
在自己進階正式巫師的時候，也收獲了一次大的恩惠。
但那種反饋，顯然不足以與艾倫夫人相提並論。
“在我的學生中，目前隻有一位建立了真正的師生鏈接。”
羅恩如實說道，腦海中浮現出莉莉婭的麵龐：
“她的每一次進步，確實會讓我感受到純淨的恩惠反饋這種感覺延續到了現在。”
伊芙微微點頭：
“這很正常。真正的師生關係需要時間來培養，需要雙方心靈的共鳴。”
她的目光在羅恩臉上停留了片刻：
“我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有更多學生與您建立這種深層聯係。”
“另外一點需要注意的是，一旦建立師生鏈接，就會產生強製性的約束。”
伊芙的語氣變得嚴肅：
“雙方都不能故意傷害對方，否則會遭受靈魂層麵的反噬。
對學生而言，這種約束更加嚴厲。
如果學生背叛或主動傷害老師，恩惠回路會瞬間逆轉，將所有反饋的恩惠轉化為精神汙染，直接灌入背叛者的意識深處。”
“後果如何？”羅恩對這部分內容很感興趣。
“輕則精神錯亂，重則靈魂破碎。”
伊芙毫不誇張地說道：
“曾有一位黯日級巫師因為背叛導師而當場變成白癡，終生無法恢複。
這是恩惠規則的鐵律，即使巫王也無法違背。
所以曆史上有很多親族相互殘殺的故事，但卻很少出現師生之間互相背叛的例子。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規則使得師生關係甚至比親族更加牢固。”
說到這裡，少女若有若無地瞥了他一眼，隨後接著說道：
“其次，關於學術成果發布的恩惠獲取機製。
當您的研究成果被發表並獲得同行認可時，會產生一種特殊的‘傳承恩惠’。”
“這種恩惠不同於師生反饋，它來源於知識的傳播本身。”
伊芙的眼中露出興奮神色：
“每當有人因為您的論文而獲得啟發，您就會收到微量的恩惠反饋。
看似微不足道，但如果論文的影響範圍足夠廣泛……”
她的聲音變得有些飄渺：
“二級刊物的一篇優秀論文，能夠帶來相當於幾十個普通學生好幾年的恩惠總量；一級刊物能夠帶來數倍甚至數十倍於此的收益……”
伊芙深吸一口氣：
“據說那種恩惠的純度，甚至能夠幫助黯日巫師在構建虛骸雛形時保持理智清醒。”
“至於《真理之碑》……”
她的語氣變得虔誠，仿佛在述說某種神聖的存在：
“那是巫師文明的最高學術殿堂。
能夠在上麵發表成果的，都是足以改變整個文明進程的偉大發現。
曆史上有不少人都是借助自己獨有的學術成果，便直接晉升為大巫師。”
羅恩想起自己正在撰寫的關於模擬戰裝置進一步擴展化研究的論文，以及那些關於血脈調製和魔藥學的獨創性理論。
也許，這些成果的價值比他想象中更大。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伊芙的語氣變得異常嚴肅：
“如果您目前的精神汙染程度不嚴重，我強烈建議儘可能地儲存恩惠，而不是立即用於清理。”
“為什麼？”羅恩的眼神變得銳利，直覺告訴他這裡蘊含著重要信息。
“因為在更高層次中，恩惠的作用遠不止清除汙染那麼簡單。”
伊芙解釋道，紫晶眸子中閃爍著深邃的光芒：
“月曜級巫師在構建複合法術回路時，需要大量純淨恩惠來穩定多重法術間的能量共振；
黯日級巫師煉製虛骸雛形時，恩惠是不可或缺的‘靈魂粘合劑’；
而大巫師想要將征服的異世界轉化為自己的專屬領域……”
她的聲音變得有些遙遠：
“那需要的恩惠數量，幾乎讓人絕望。”
羅恩微微前傾：“能具體說說嗎？”
“建立一個完整的‘國度’，需要將該世界的所有人口、文明，甚至規則本身都納入征服者的控製之下。”
伊芙的語氣中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深沉：
“這不僅僅是武力征服，更是高維層麵的完全同化。而恩惠，就是這種同化過程的‘潤滑劑’。”
她苦笑著搖頭：
“母親曾經提到過，僅是建立一個與真正‘國度’相差甚遠的小型異世界領域，幾千個普通學徒終生產出的恩惠總量都是九牛一毛……”
羅恩默默計算著這個天文數字，心中對大巫師這個境界有了全新的認識。
難怪艾倫夫人會說，大巫師與正式巫師之間的差距，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力量對比來衡量。
“好了，現在讓我們進行今天的法術模型優化訓練。”
伊芙重新站起身，那種極端專注重新回到她的眼中：
“請展示您的‘精神震爆’，讓我看看目前的構建精度。”
羅恩點頭，開始聚集精神力。
伊芙專注地觀察著，那雙紫水晶眸子能夠看穿能量結構的每一個細節。
作為一個被迫將全部精力投入精神力研究的天才，她對法術模型的理解已經達到了令人歎為觀止的程度。
“基礎架構相當紮實，能量密度分布也很合理。”
她點頭讚許，然後眉頭微蹙：
“但是，這裡有幾處可以進一步優化的地方。”
在她的引導下，羅恩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法術結構中那些微小但確實存在的不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