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未央宮前殿。
氣氛比昨日更加凝重,仿佛空氣都凝固成了鉛塊。
鳳冠霞帔的呂後並未坐在龍椅旁的監國位,而是直接端坐於龍椅稍下首、象征最高權威的鳳座之上!
她麵色沉靜,目光如深潭古井,無波無瀾,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冰冷威壓。
代王劉恒、齊王劉肥、丞相曹參皆垂手肅立階下,連大氣都不敢喘。
滿朝文武更是屏息凝神,頭都不敢抬得太高。
昨日呂後那番“廷杖二十”的懿旨猶在耳邊,誰也不敢再當出頭鳥去觸這位開國太後的逆鱗。
任何對蒯通、甚至是對皇帝劉盈的不滿,此刻都被死死壓在了心底。
然而,總有人不甘心,或者說,總有人被心中的“道義”驅使,試圖挑戰那不可逾越的紅線。
一位須發皆白、身著洗得發白的儒袍的老臣,顫巍巍地出列。
他是跟隨高祖劉邦起兵時就投效的老儒生,在儒林頗有聲望。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畢生勇氣,對著鳳座上的呂後,也對著象征帝權的空置龍椅,朗聲道:
“太後!老臣…老臣鬥膽再言!陛下自登基以來,西征貴霜,東備倭寇,連年用兵!此非聖君仁政之道啊!”
“我大漢以德服人,方為天朝上國氣象!如今陛下窮兵黷武,四處征伐,與那上古九黎蚩尤之好戰凶戾何異?”
“長此以往,恐失四方藩國之心,令我泱泱大漢,聲名掃地,淪為…淪為隻知殺戮的蠻夷之邦!”
“老臣懇請太後明鑒,規勸陛下,偃武修文,以安天下!”
這老儒生的話,如同在死寂的湖麵投下一塊巨石!
群臣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無數道目光驚恐地瞥向鳳座。
這已經不是彈劾蒯通,這是直指皇帝劉盈的國策,甚至暗諷其不配為“聖君”!
呂後臉上的平靜瞬間被打破,她沒有動怒,甚至沒有看那老儒生一眼,隻是微微側首,對著侍立在禦階旁、手按刀柄的宮廷侍衛統領,輕輕吐出兩個字,聲音不大,卻如同九幽寒冰。
“殺了。”
“喏!”
侍衛統領眼神一厲,沒有任何猶豫,“鏘啷”一聲,腰間長刀瞬間出鞘半尺,寒光刺目!兩名如狼似虎的甲士立刻撲向那老儒生!
“太後息怒!”
“刀下留人!”
“萬萬不可啊!”
殿中瞬間炸開了鍋!
幾位重臣,包括曹參在內,慌忙出列跪倒在地。
一位與老儒生相熟的臣子更是急聲喊道:“太後!周博士乃碩儒,追隨高祖有功!即便言語有失,罪不至死啊!”
“太後要殺,也請明示其罪,如此當庭斬殺老臣,豈不落人口實,有損太後聖德?!”
“聖德?口實?”
呂後終於緩緩轉過頭,鳳眸如刀鋒般掃過跪了一地的群臣,最後定格在那麵如死灰、渾身顫抖的老儒生周博士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極其冷酷、極其嘲諷的弧度。